代价(上)
司马秋与平日的和善态度不同,脸色很是严肃。既然事情已经公开,也就没了保密的必要。他来的时候,正是午饭已过,晚饭未至,天然居没有客人,附近下了岗哨,不让新客人进入,整个酒楼,就只有李兆兴等几人在。
娜妲跪在司马秋身前,不复往日的大胆泼辣,仿佛一只绵羊朝拜猛虎,就算是恶虎下一刻选择将绵羊吞食,她也不敢有丝毫反抗。柳长安原本与司马秋见面,不需要参拜。但此时,也只能陪着娜妲跪下,手紧握着娜妲的手,以此给娜妲力量。
司马秋道:
“娜妲,本爵给你的差事,你办的不错。我要你好生保护柳公子,这么快,你就保护到床上去了。这倒是很像你一贯的风格,就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和过去,柳公子又了解多少?”
“未奉军令,娜妲不敢泄露本监机密,至于身份,是属下一时不慎,无意暴露。”
柳长安道:“千岁,娜妲的身份,是学生自己猜出来的,并不是泄露。”
司马秋道:“柳公子倒是聪明的很,能猜出娜妲的身份,也不愧是我大周的才子。不过对我们来说,是你猜出来,还是她自己不小心泄漏,都没有区别,总之是漏了底细,不能再做下去。一个泄漏了身份的谍子,就必须撤回去,这一点想必柳公子也能想明白,总好过她害人害己,贻误军机。按照本监规定,她就该去其他地方。这个人从今以后,就跟柳公子无关,柳公子也无须记得她是谁。至于她的身份和过去,简单介绍一两句,倒也无妨。她不肯说的话,我来说。”
娜妲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似乎想要从柳长安手里,把手抽出去,但是却被柳长安用力握着,根本抽不动。
只听司马秋道:
“她的年纪,不知道跟柳公子说过没有。看上去很年轻是吧,实际她已经三十岁了。或者还要大一些,主要是清楼那边,搞不清她的具体年龄,只好按三十算。她长的面嫩,说自己二十出头,也有人信。也正是她的根基好,所以才被我选进监里栽培。从出来做事到现在,已经做了十几年,做的是谍子的工作,又是个女人,用什么方式获取情报,我想柳公子心里应该有数。”
“爵爷!”娜妲忽然大喊了一声,声音凄厉,低着头,不敢抬头对视,但是声音里,明显有一丝哭腔。“爵爷,请您看在娜妲的功劳份上,不要再说了。娜妲求您……”
司马秋的语气,并没有松动的迹象,依旧冷厉。“愚蠢!我不说,就等于没发生过?虽然你过去是在外府做事,京城里知道你根基的人不多。但是外府之人,进京也是寻常事,与其到那个时候点破,何如本侯先说明白?你一向是个聪明丫头,怎么现在这么糊涂?”
“爵爷……求您……求您……”娜妲的手颤抖的更厉害,她想要把手抽走,也想离柳长安远些,却被对方紧握着手,丝毫不肯放。
“娜妲,侯爷说的对,这些话说清楚是好事。请侯爷继续说。”
“恩,她比你年纪大十几岁,又和不少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本人习的是内媚之术,也练过武,如果放开手脚撕杀,三五个汉子近不得身。就你内宅里的两个女人,片刻间就会被她杀死。她或许是个好床伴,但绝不是个好妻子。她没受过主妇训练,不会烧菜做饭,也不会洗衣缝补。过几年,她变老变丑,你到时候就会厌烦她。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坏谁的事,只是为了先小人后君子。娜妲是我监里的干将,这次又立了大功,本侯想要保举她一个好前程,将来,在监里找个不在乎她过去的男人,也可以成家。至于柳公子,听我一句劝,你们之间不过是露水夫妻。被娜妲迷住的男人很多,你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算不了什么,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把她忘掉。早点放手吧,别一错再错。”
柳长安笑了笑“侯爷英明,所言皆是大道理,但是柳某不才,只是个小角色,大道理固然要讲,但是个人情分也忘不掉。不管娜妲曾经有什么过去,我都愿意接受。”
司马秋眉头一挑“本侯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你还要这么回答我?本侯平素不给人太多机会的,这次是看状元公和卢相外加你死去老子的面子,跟你说这么多。你如果还要这么回答,那就是不打算要这个机会了?你下定决心了,不后悔?”
他平素与柳长安相交,多是以好好先生面貌,随和好说话,即使是燕儿也不大怕他。可此时的他不怒而威,三个字出口,房间里仿佛平地起了一股冷风,让人不寒而栗。娜妲猛地把手抽出来,趴在地上,光洁的额头,将楼板磕的咚咚有声
“侯爷息怒。东家傻傻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侯爷再给他一次机会。娜妲是监里的人,生死皆由侯爷做主,不敢违反军令。且容属下一两天时间,就回监里办差。公子……公子不是有意冒犯侯爷的。”
柳长安却再次抓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你不用怕什么。司马侯爷,您的要求,当然没人敢拒绝,即使学生,也没这个本钱。您如果带回娜妲,我也没办法阻拦。但是学生这次,也算是为贵监帮了点小忙,天然居日后在京城里,也是数的着的字号。我相信,天然居为侯爷办事,和不为侯爷办事,于贵监并非全无干系。你我之间,为友总好过为敌,所以学生之见,我们不如打个商量,如果娜妲只能嫁给监里的人,那学生情愿加入控鹤监。”
“你,加入控鹤监?”司马秋看看柳长安,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哈哈,你来控鹤监能做什么?当厨师,还是誊录生?白面书生,能成何事?”
李兆兴这时咳嗽一声,“侯爷,在您眼里,书生就只能做这些么?天子开科取士,选用天下贤才,难道在您眼里,就只是录用寻章摘句的誊录生,而非治国安邦的人才?”
司马秋连忙收了笑容“状元公,你多心了。司马秋这点老骨头,可不敢招惹你们翰林清贵,若是词林坊局以我为公敌,怕是这个月我上朝,都不能得清净。尤其安乐千岁那,要是知道我得罪她的驸马,我的胡子怕是要遭殃。”
他看看娜妲“娜妲,你看到了吧,你的情郎与状元公是朋友,我又怎么敢对他无理?我说这么多,其实是为你着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监里的女人,不是不能嫁给外人,但是嫁给外人的,有几个好收场?像你这个情况的,尤其如此。我把该说的说了,他还会要你么?就算现在要你,将来又如何?不过,现在有状元公的面子在,本侯也不能不给你个机会。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彻底脱离控鹤监,从此后与监里一刀两段。但是……规矩你是懂得。要不然,就像柳公子说的,他入监也可,我来给他办手续。”
娜妲惨然一笑“侯爷您说笑了,柳公子是个文人,现在是个商人,怎么能入监办差,做这亡命勾当?按规矩,娜妲身上还有未完之案,如果想要出监,必须做到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书。我宁愿灌哑药,断手筋,做一个废人,也不要公子入监做事。但是求侯爷开恩,不要割掉娜妲的舌头,不要斩断属下的手。属下既然要给柳郎做妾,总要漂漂亮亮的,若是手也没了,舌头也没了,便成了吓人的妖怪,就算柳郎要属下,属下也不敢在他身边吓人。求侯爷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