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

  醉仙楼东家武承训,虽然是个商人,但是却是个儒商,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文士谈诗词,谈文字,再不就是水墨丹青。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好的修养,加上不俗的谈吐,也正是靠这些东西,才能在京城官场里游刃有余,应对自如。不过,随着天然居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武承训身边的人发现,东家身上儒商的气质正在迅速减少,变的越来越像那种输红眼的烂赌棍。
  摔东西,骂人,乃至对伙计动手,这种事已经从偶尔变的越来越频繁。伴随着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大家心里有数,东家又在摔茶杯了。
  从表面上看,醉仙楼依旧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每天也依旧高朋满座,并未因天然居出现而受影响。但是身为东家,武承训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现在的客人,已经远不及当初。
  醉仙楼内部,把客人按照身份、财富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每等又分甲乙丙三个等级,依据等级的高低,给予不同的对待。这种对待表面上不容易看出来,只有实际操作者,才能搞清那条尺度。
  现在来酒楼的,都是天字第丙等客人,甲乙两等,都改去天然居。而且丙等客人肯来,也是因为在天然居定不到位子。这个该死的柳长安……不好好当读书人,却来和酒楼抢饭吃,偏生自己还抢不过他。每当想起这个事实,武承训的心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头,连气都喘不痛快。
  按照这个趋势,太子府管家的话,很快就会成为事实。用不了几年,醉仙楼的生意,怕是就要被抢光了。毕竟要想赚大钱,必须要走高端路线,高端市场就这么大,认炒菜的越来越多,自己的店就越来越难以经营。
  一名心腹老掌柜轻手敲响房门,走进之后,有些尴尬的说道:“魏……魏老爷求见……”
  “不见!”武承训没好气道:“他不就是想要钱么?一个子都没有!他现在已经成了平头百姓,还想找我要钱,门都没有!让他滚蛋,再不滚,就让伙计去赶人。”
  提起魏赞侯,武承训心头怒火更盛。柳长安在京里名声很大,连秦玉书都认可吃哑巴亏,本地泼皮没几个敢以往的手段,很难用过去常用的捣乱、砸店之类的手法应付。
  那些外省来的穷鬼,简直是上天赐下的礼物,只要花一点钱,他们就愿意吃坏自己的肚子讹诈打砸。按照双方约定,他们不但会讹一大笔钱,还会尽力败坏天然居名誉,如果有机会,还会打断那个柳长安的一只手,让他再不能炒菜。
  反正都是外乡人,只要做了之后跑路,也不怕出问题。武承训甚至怀疑,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武举,而是外地的山贼或是泼皮。他们做起这些事毫无怯懦或是犹豫,办法想的也多,看来是老手。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是真正想靠武艺求取功名那部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收钱办事,只要好用就行,其他的自己不在乎。
  魏赞侯是自己的老关系,两下一直算是很相熟的朋友,这位表面上清廉耿介的御史,私下也有些不足为人道的嗜好。比如喜好良家妇女,尤其是她们痛不欲生,想要拒绝却又不敢的样子。只有自己,能为他安排那些女人并摆平手尾,让他帮点小忙又算的了什么。
  何况,被杨柳毁掉仕途的马文彬,实际是魏赞侯的同乡,有这层关系在,摆平天然居是责无旁贷之事。没想到,居然失手了。那些该死的武举,似乎涉及到什么了不起的案子里,以武承训的能量,居然打探不到案情,更别说想办法捞人。那些混蛋当然不会保守秘密,他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控鹤监别查到那个雇佣打手的中间人,否则就连自己都得遭殃。
  魏赞侯被罢了官,据说是安乐公主的力量。对于这种蝼蚁,安乐公主是懒得赶尽杀绝的,只罢官,没追究责任。但是魏赞侯表面上要维持自己清廉的形象,一直没有很多积蓄,在京城这种高物价的地方,很难生存下去,想要回家也没有盘费。
  他的官职,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为醉仙楼丢的,当然希望醉仙楼出一笔钱。可是武承训是何许人?他的钱,是那么容易给的。对于没用的废物,他可不想出一个子。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是,怎么把天然居打倒,怎么解决这个麻烦。那位管家的态度,他很清楚,搞不掉天然居,自己就得死了。
  “你们查清楚没有,柳长安到底有什么短处。他不是喜欢女人么?安排人,带他去票啊!看他迷恋哪个清倌人,我们再想办法下手……”
  “东家,办不到。柳长安虽然是有名的文贼,可是自从做了生意,似乎人就转了性,天天只在店里和家来回转,去清楼也是谈生意。与花魁行首的关系很好,但更多时候是谈生意。而且,两下的交情,并不比我们浅。花钱请人去对付他,那些行首万一出卖我们……”
  “那就给我派人进去,把炒菜的法子学到手。我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和一个书生比做菜都不如,他们还有什么脸自称厨师?如果做不到,就都给我走人!眼看卢相生辰将近,这次寿宴要是我们夺不到手,这生意就别干了!”
  来自太子府的威胁,逼迫武承训必须做出新的选择。他当然不可能放弃京城已有的基业,卷铺盖回家,更不可能等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新的山头投奔,如果可以成功依附于卢相门下,至少性命是可以保住的,家业……受点损失,但可以保住元气。对于寿宴,他志在必得。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即就听到有人大喊道:“我要见武承训!我都是为了他,才搞成今天这样,你们不能……”
  不等武承训开口,门外的喊声忽然停止,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父亲,孩儿求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