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同道合
柳长安笑了笑:“世妹对小兄期望甚高,小兄反倒是怕有负重望。我这个人,没有多少雄心,只要银子够花,而且不用太拼命,就算是我心目中的天堂。妹子所想,与我所想并不相同,或许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在灶前做个掌勺师傅也未可知。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过不了几年,我或许就会变成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还可能掉头发,那都说不定。”
杨柳嫣然一笑“世兄促狭性子倒是未改,不过就算你说的是真,那也没什么关系。至少我知道,相公是个有大本领之人,只是不喜欢与人争斗,自甘平凡,我也不会怪你什么。你不用试探,我这个人是死脑筋,认准的事情,九牛二虎拉不回,你不用想着让我改主意。不管郎君是要科举,还是愿意安心做个厨师,我都认命了。”
她又道:“即使夫君愿意只做个厨师,可是我们也得为将来的发展着想,生意总是要扩大,光指望郎君一人也是不成的。再说,郎君交游广阔,不管是控鹤监,还是阿史那将军,都只能郎君出面才能应酬的来,这是别人替代不了的。相反,倒是厨房里,别人可以替你料理,最多……就是我辛苦一些。你放心,我可以忍的住。”
杨柳除去是个美丽的女人,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与她交谈时,感觉更多像在和一个合伙人交涉,很多问题她可以想在柳长安前头,另外一些问题也无须特别解释,这让柳长安颇为满意。从这个角度看,说她是得力内助,也是没错的。
他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今天就累晕在厨房里,如果再来几次,燕儿就得吃了我。再说,我也不能让你总这么拼命,从经营的角度看,一个随时可能晕倒的主厨,也是酒楼的不稳定因素。”
他看着杨柳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要招募人手。至于你说的忠诚问题,我想,所谓忠诚,还是要看背叛的代价是否足够。只要我们能给足他利益,他们也就不会反水。”
“郎君说的极是,与其相信信义,不如相信利益,这是父亲在世时,教过妾身的话。可是,我们到底给多少月俸,才能保证我们的厨工不偷艺之后,另谋高就?毕竟郎君发明的炒菜前途无量,如果是我,多少银子也愿意给。我们跟对方比着给钱,不是一个上策。”
“没错,比钱多,我们并不占先机。但是,我们可以给,其他人给不了的东西。比如说保障,再比如说……希望。”
柳长安说着话,在空中比画道:“一个人,一开始做工,肯定是为了吃饱饭,这是没什么话说的。但是当他的衣食无忧后,下一步,就会有新的追求。比如想要有积蓄,想要讨老婆,想要留一份家当,给自己的子孙后辈,这也是极寻常的念头。等这些东西再有之后,你说,他会不会想当老板?从受雇佣者,变成雇佣者?”
杨柳点头道:“这当然会啊。”
“没错,我们大周的商家,对手下的掌柜有的很不错,让他在铺子里占身股,这就是所谓的希望。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给厨师一个希望,在我们这里做满一定年头之后,由天然居帮助他开新店。别的地方,只会雇佣他做厨师,我们却可以让他当老板,你说,他还会不会一心反水?”
杨柳一愣“赞助他开新店?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天下这么大,一个人是做不完所有生意的。”柳长安笑道:“天然居自有其承载极限,超出这个极限,我们就做不来。将来如果开更多的分号,那菜品的质量,服务的质量,实际我们都保证不了。分号砸总号招牌的事,其实哪里都免不了。我们唯一能控制的,就是在京城里,我们天然居不至于有仿冒店面,不至于有人坏我们招牌。至于那些厨师,将来他们做生意,也必须离开京城,到其他地方去经营,大家井河两不犯,怎么会成为对头?”
“那……你怎么保证他不在京城做生意?”
柳长安冷笑道:“自然是通过武力。如果他违反规定,我会让他明白,订立的契约需要遵守,否则就要付出代价。控鹤监,万年县,都有咱们的关系,我倒要看看,谁敢拿我的契约当玩笑。”
杨柳道:“这就是希望,那保障呢?”
“一入我门,可养天年。酒楼称勤行,劳动量很大,燕儿嘴上不说,实际人已经快累的散了架。跑堂的伙计,后厨的帮工,他们很难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店面,而且还要担心,一旦上了年纪做不动,又该怎么办。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办法,退休金。只要在我们的天然居做满二十年,我们就负责给他养老,即使做不动,每月也有钱拿。这样一来,天然居实际就成了他的安身立命所在,他想要反水,不是砸掉自己的饭碗。这样的反水者,又能有几个?”
杨柳皱着眉头“养老……这未免太过仁厚了吧?”
“不单是养老,包括做工期间受伤生病,我们都会给出汤药费,帮他请郎中调养。如果因公遭遇不幸,家里还将得到抚恤。”
杨柳越听越摇头“这……不好。难道我们招一个工人,就要养他一辈子,到底他是做工,还是来享福?”
柳长安道:“你看,这个条件一说,你就先动心了。可见,那些比你穷得多的工人,又怎么会不动心?可是他们只顾着动心,就会忽略一件事。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我只会在他们六十岁时,再负责养老,而且之前要做足二十年,才有份拿养老金,你觉得,他们中又有几个能活到这个年纪?”
大周眼下的平均寿命没人统计过,但只看街上的人就能发现,到花甲者,所占比例并不高。只是一听到养老,杨柳下意识的认为开支过高,直到柳长安解释后,她才恍然,有命拿钱的,实际没有几个。
连自己都被糊弄了,何况是那些普通人?她的脸上复又一喜“郎君,此计大善,这制度一出,就只有其他人担心我们挖他们的角,怕是没几个人,能挖动我们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