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

  杨柳听到这个声音时,脸上竟是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等看到那人分开人群,拉着跌跌撞撞的燕儿,走到大厅正中,她的心头竟是莫名一暖:他终于来了。可是随即,他就发现那人的手,紧紧抓着燕儿的手不放,心头,却又莫名的一阵酸楚。
  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隔着一道帘笼,她可以看清他的长相。英俊潇洒,谈吐文雅,虽然落魄,她却不在乎。人穷一点没有关系,只要他肯上进,自己的未来,就有依靠。
  可是,他就是不够上进。在孝期,就敢走马章台,与一干名纪厮混的男人,一旦出了孝,又将是个什么样子?她听父亲说过无数败家子的模样,那些名门巨室,万金巨贾,就因为有这么一二不肖子孙,几年或是几十年光景就落魄下来。何况自己这点小小家私,如果成亲,怕是用不了两年,他就要打老婆,接着就该是卖老婆。
  她不想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可是直到现在,她却发现,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这个说不上能否靠得住的相公。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即使成亲,也不过是虚应故事,当一具行尸走肉,任他为所欲为。心里实际也做好了,他会招蜂引蝶的准备,连带燕儿,早晚也会被他收用,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看到两人真的拉着手走到自己面前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在发酸,自己竟然是在吃醋,吃这个男人的醋。
  杨家的人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也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是生意人或农人,没有什么胆量,欺负一个没了父亲的孤女还可以,真有个读书人模样的男人冲出来,心里都有点没底。
  一个杨家族叔问道:“你……你是谁?”
  “好说,学生柳长安,是杨柳的未婚夫。有婚书为证,是父辈定下的婚约,按大周律擅自将已订婚女改嫁者,发还本夫赔偿双倍嫁妆,若为强迫者,轻则问杖,重可以论绞!这是你们中谁的主意,来,我们来谈谈,是该打还是该绞的问题。”
  柳长安?几个负责跑外的杨氏族人,已经有些变色。其中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柳长安,你不是退婚了么?连堂兄的葬礼你也没露面,分明是不打算承认这门亲事,现在出来,是什么意思。”
  “笑话!我的婚书还在手里,又怎么说的上退婚?跟你们说实话,我这几天,是为官府办事受了伤,特许在家中这几天在家中养伤,所以岳父葬礼未能前往。这怎么成了我不在意这门亲事?今天来,我就是趁着各位亲戚都在,当众宣布一下,杨柳是我的娘子,等她出了孝,我们就会正式成亲。至于这爿家业,也是我们夫妻所承受,谁要想拿,就别怪我不客气!”
  族人们这时也醒过味来,暗自埋怨着家里的女人太过无能,只盯了杨柳,却漏了个丫鬟。这个燕儿过去是跑上房的,没谁太在意,没想到,她竟然对杨柳如此忠心,竟然把柳长安给搬了来。
  杨柳原本是以一口气强撑场面,现在有了援兵,终于有了胆子,一点头道:“不错,我的终身许配柳郎,这是父亲生前就定下的事,且有婚书为证,你们谁要是不信,我可以拿婚书来看。衙门里,也有我们婚书底档备查。”
  “慢,婚书的事先放一放,我们先说这些产业。这是杨氏族产,并非万里私产,不能你们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如何分配,得要全族公议,才能下决断。谁也不能自作主张。”
  族长此时已经从初始的慌乱中恢复了一些理智,立刻开始维护自己的利益。柳长安冷笑道:“族产?据小婿所知,整个杨家产业,都是岳父白手起家,自己一文钱一文钱赚出来的,什么时候成了族产?就以杨记银楼为例,家父任官时,这家银楼,就登记在岳父名下,而在万年县底档中,银楼同样是在岳父一人名下,而非寄在杨氏宗族名下,你们说是族产,不知有何证据。如果你们想说,这些产业是宗族所有,那好,我们就去衙门里打官司,让徐县尊还我们一个公道。如果万年县不满意,我们可以上控,大理寺、都察院,哪个衙门都可以。你们如果不认识,我帮你们寄状纸也行。大家都是亲戚,有事说话,不要客气。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从小读书,加上家学渊源,打官司最在行了。今天中午还和徐老爷一起喝茶,你们要想找他打官司,提我的名字,包准可以免掉衙门里各道常例银。”
  见他摆明了在衙门里有关系,这些族人又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几个跑街的族人,已经开始在宗族里科普,柳长安到底有多强的能量。听说他可以通到控鹤监,也可以通到安乐公主府,说是与徐县尊相熟,怕也不是假话。原本是以为他对杨柳绝望,大家才敢出手,大不了将来多给他一些银子分成,再给他些别的好处就是。
  鬼知道他竟然还要这个老婆,这下倒是很难办。
  忽然,族人里一个孔武有力地大汉怒道:“哪来的厮鸟,在这里大放厥词,顶撞老族长?这是我们杨家的事,外姓人无权插手,我杨老五不晓得什么王法,只知道天大地大,族长最大。谁再敢多口,信不信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随着这名大汉,又有六七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也冲出来,指着柳长安开始乱骂。讲道理不行,就只好用不讲道理的办法应付,秀才遇到兵讲不清道理,遇到无知群氓,也是一样下场。
  老族长连忙阻拦着那些后生,又对柳长安道:“我族里的公事,你个外人不好插手,听我的话,趁早离开。要不然他们发作起来,老朽想要阻拦也是有心无力,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柳长安对这一切倒是不为所动,只冷笑道:“你们真的想打架?这是你们自己选的,可不要后悔!”
  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人大喊起来“谁打架?有打架的事,为什么不喊上我们。刚才是哪个厮鸟在骂人?敢骂读书人,反了他了,来来,让爷爷们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话音刚落,数十条大汉,持刀提棍,堵住了门口,雪亮的刀光,惊的一屋子人心惊肉跳。
  柳长安,是带了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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