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

  小明从四肢着地的兽类姿势，弓身而起，恢复双脚直立的人类形态，他依旧抱着小血，一手握住她的尾巴，看起来相当怪异。
  他从部下们的视网膜上看见了自己的倒映身影，满脸是血，精赤的上身挂满了巨鼠的零碎内脏，杀气腾腾，一副随时吃人的模样，难怪他们惊骇后退。
  看似文弱的机械师，保持了难得的镇定，沉声下令：“都发什么呆？快把元首护在中央！”
  战士们如梦初醒，立刻将小明和小血团团围起来，为了节省燃料，火焰喷射器停止喷火，喷射口挂着小火苗，一致对外，防止鼠群的反扑。
  “元首，你没受伤吧？”吉吉大着胆子问，脸上的表情复杂，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能接受战神叔叔的新形象。
  小明缓缓摇头，虽然他不像其他核尸那样仇视人类，但是身处部下的中间，他们身上鲜美的血肉气息，非常勾起他嗜血的欲望，必须尽力克制。
  想来，那些跟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核尸，也有这样的痛苦吧。
  “我……”小明想说——“我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回去吧”，从嘴里蹦出的却是非人类的呼哧声。
  “元首，你完成变异了？”机械师的双眼闪着亮光，他大概是最期待这一刻的人。
  小明点点头，灵光一闪，想到了跟人类沟通的好办法，心随意动，小血已心领神会，嘤了一声，同意他借她的喉舌一用。
  “我是小明，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立刻返回！”命令从小血的嘴里冒出，女声柔媚，却是小明的语调，如同灵魂附体。
  部下都有点错愕，还是机械师第一个反应过来，赞叹道：“元首让小血学人话，竟是为了今天代言，真是考虑长远！”
  小明心中苦笑，这不过是无心插柳的收获，不过，确实免去了沟通的烦恼。
  此时，随着火光的缩小，四周的鼠群又蠢蠢欲动，开始回潮，尖鸣声渐近。
  吉吉则跃跃欲试，不想白来一趟：“让我释放意识流，收拾这帮大老鼠！”
  机械师保持了冷静：“意识流只对活死人树和人类进化链相近的族群有效，发射照明弹驱鼠！”
  小明见他们不太想离开，不由语气一厉，假小血之口喝叱：“都别啰嗦了，立刻执行命令！”
  “元首，这么多巨鼠，你一个人，能应付吗？”机械师面露担心，看出小血受了伤。
  说话间，外围的鼠群一阵骚动，隐隐传来不绝的咆哮声。
  小明心知肚明，是自己的核尸大军到了，亦发出王者的咆哮：“嗷呜——”
  这惊天动地的一声，竟然令逼近的鼠群悚然后退。
  在小明身边的部下都是家乡的子弟兵，对他的狼嚎无比熟悉，却第一次感到如此摄人心魂的威势，仿佛有形的压力，个个身子发抖，两腿打晃，产生下跪膜拜的心理。
  与此回应，远处的咆哮声四起，伴随着巨鼠的惨嘶声，双方显然展开了厮杀。
  机械师对此早有预见，依旧激动难抑：“元首，你做到了！你控制了核尸族群！”
  小明傲然的话语从小血的嘴里发出：“你们看到了，我还需要你们的保护吗？”
  部下并没有看到，但都听到了，核尸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从四面八方逼近。
  小明淡淡地立在原地，身上的血腥味越发浓郁，那道无形的王者之威，不断地向外弥漫，指引着核尸大军挺进的方向。
  近处的鼠群显得狂躁不安，进不敢进，退不敢退，仿佛被两面墙挤压一般，吱吱乱叫，一粒粒通红的小眼睛，分明带着绝望。
  按说，黑夜是巨鼠的主场，但竟然是核尸族群占了上风。
  这一切，是小明带来的，确切地说，是小明和小血连接的意识流带来的。
  “元首竟然可以做到这样……”吉吉看向小明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崇拜。
  无论他是人类，还是核尸，都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叔叔！永远都是！
  “撤！”机械师当机立断，率领吉吉等人撤回了冰冻裂缝。
  临走前，他们还是发射了照明弹。
  但见漆黑的夜空下，地毯一般的鼠群上下翻滚，正被潮水一般涌来的核尸大军撕碎吞没，形成一道巨大的血肉漩涡。
  在这道血肉漩涡的中心，独有一块空地，小明昂然矗立，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存在。
  这一刻，他在黑暗中孑然闪亮的身影，永远地定格在机械师、吉吉等部下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