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人道

  系统的这番话，每一句都说中小明的心坎，在核灾难之前，人类文明突飞猛进，几近巅峰，却盛极而衰，短短十年，竟沦为濒危种群。
  照这样的速度，别说百年了，只怕再过一个十年，世上就没有人类的存在，好比远古时期的恐龙，曾经是地球的主宰，如今却只剩下化石。
  难不成千年万年之后，又有一种新的智慧生物，发掘出人类的化石，唏嘘感叹？
  或许因为连接电脑知识库的缘故，小明的大我意识无限放大，跳出了小我的局限，站到了全人类的高度，发出垂死的悲鸣：“难道，我们人类没有一点希望了？”
  “希望永存人间……”系统的语气忽地来个转折。
  小明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系统仿若一个超然物外的智者，侃侃而谈：“人类这个族群有一特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越是大灾大难，反而众志成城，以渺小之人力对抗自然法则、天地之道，不乏成功之例，当然失败者亦多。所以既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之说，也有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之典。纵观人类历史，每逢大厦将倾、狂澜既倒之际，总有英雄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今时今日，人类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所谓时势造英雄，又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即便这世上没有救世主，也需要一个人成为救世主！此人，就是人类的最后一线希望……”
  小明浑身一震，已明白系统所指何人？
  算起来，这已是他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到“救世主”这个词指向自己。
  第一个人是凯撒；第二个人是艾瑞丝，却是系统借她的口；第三个人就是他自己了，当然也是系统的分析。
  他也曾经以救世主的身份，接受过部下和人民的欢呼，但他的内心，一直没有担当的信心和勇气。
  即便他有时候，回顾自己这两年的历程，似乎冥冥之中，真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前进，直至将他推上人生的巅峰，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肩负着更大的责任。
  仅仅是这个总统职位，已令他不堪重负。
  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回避不了了，既然他的人生信念就是不放弃希望，而自己却可能是人类的最后一线希望，他只有不放弃！
  小明默认了自己的这一新的身份，脸色一正，语气一肃：“系统，你刚才说过，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生之何欢、死之何苦，而在于为何而生、为何而死？请明示。”
  系统的语气也是一变，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气息：“生命的意义，有大有小。对救世主而言，生命的意义在于：为生者生，为死者死，为天下苍生而生死。到此境界，所有加诸己身的痛苦，便不是痛苦！”
  小明浑身又是一震，只觉自己距离这个境界太遥远了，对救世主的认知再次摇摆不定：“可是，我的内心以小我为主，偶有大我，也是昙花一现，我自认，做不到为天下苍生而生死……”
  系统的声音一扬，慷慨激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下危亡，匹夫有责。没有小我，哪来的大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救己之心，才能救天下！古之大贤，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爱身边人，如何爱天下人？我观你前半生，为爱不悔，百折不挠，一往无回！有此恒心者，当可挽救人类之危亡、拯救万物于水火。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不当救世主，谁当救世主？”
  小明有如当头棒喝，原来当救世主，便似入地狱，这样的命运，跟他寻找一方净土的梦想，何止南辕北辙，简直是天上地下！
  他心生畏惧，避重就轻：“我要修人道，拯救同类算是本分，可是万物跟我何关？”
  系统谆谆教诲：“万物息息相关，人亦是万物之一。世间万物、一切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比如核尸的出现，其实是人类的继承者。一旦人类真的消亡了，地球的下一任主人，将是核尸族群。”
  “什么？”小明听到现在，唯独这句话最触目惊心，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核尸的特点，这个新种群，却是有取人类而代之的趋势。
  环境改变一切，既然人类已不适应这个充满辐射的新世界，核尸可谓应运而生。
  假以时日，必将出现新的社会，一个核尸主导的世界。
  小明兀自挣扎：“即便我们人类只剩下不多的幸存者，也有能力消灭核尸。”
  系统一声叹息：“我劝你去了此心。人类的唯一生存之道，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和核尸。和天下万物共存共生。无论是参天道，还是修人道，其实殊途同归，天人合一而已。”
  “天人合一？”小明的大脑仿佛醍醐灌顶，原来自己在战斗上的领悟，竟然跟人类的存续之道吻合？
  那么自己所修的人道，可以大而化之，放大到整个人类种群……
  无论是用生命去战斗，还是为了心中所爱舍弃一身血肉，亦或是永不放弃希望，都可以说是，人类种群为了自身的存亡而做的努力。
  若是天下的幸存者都像自己一样，人类又怎会灭亡？
  小明的双目放光，仿佛一线亮光从头照到脚，从外照到里，又从他的双眸发射出来，照亮了这个雪白的空间。
  他忽然觉得，为了全人类，所有加诸己身的痛苦，真的不算什么。
  小明露出欢喜的表情，发自内心的欢喜，喃喃道：“我懂了，我是救世主，你是救世主，他也是救世主，人人都是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