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小明在指挥部看到了这一幕,立刻联想到了尸暴,不错,这是尸暴的征兆。
  按说,蒸汽之城属于安全地带。
  据莎莉的介绍,核尸吃过蒸汽之城的大亏,产生了畏惧的记忆,并传递到整个族群之中。
  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再主动侵扰这样的地方。
  谁都不清楚,这一次核尸的集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小明跟核尸战斗的经验最丰富,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毕竟,蒸汽之城的蒸汽是对付核尸的大杀器,不需要他来操心,他也操不了这份心,因为他的心早已不在这里。
  白天在指挥部坐完班之后,几兄弟一起聚在他的房间,讨论杀回曼谷的事宜。
  王昆和胖子也出院了,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准备。
  宫二不在,这几天,她天天和莎莉呆在一起,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火火跟宫二形影不离,俨然成了女主人的保镖。
  其余兄弟早已从宫二的嘴里,得知了日月号事件的真相,也不怪小明隐瞒了他们,毕竟非常时行非常事。
  大家最关心的,是爱人和亲人的情况,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在任期的最后一天,小明没有出现在指挥部,而是率领着罗马战队——现在已经改名y战队,来到了新建成的演播室。
  演播室处于严格的安保状态,警卫把门,摄影师和化妆师都是可靠的。
  因为将要录制的东西,是高度的机密,事关共和国的国家安全。
  演播室采用了核灾难前最先进的电影摄制技术,称为“虚拟摄影”。
  所谓虚拟摄影,就是主要演员在绿屏前表演,其他拍摄所需的场景、人物、灯光等,都在电脑上生成,最终合成一个完整的影像。
  利用“虚拟摄影”,能创造出在现实世界不可能完成的镜头,同时由于虚拟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完美复制,观众根本无法挑剔表演、动作和场景的真实性。
  可以说,“虚拟摄影”在物理意义上打通“虚拟”与“真实”的界限,而唯一的限制,可能就是人类的想象力了。
  莎莉当起了导演,拿着剧本,指挥着几兄弟和宫二不断地变换服装和造型,拍摄了很多的动作,喊了很多的口号。
  就连火火,也拍了不少的镜头。
  小明的戏份最多,单独录制了各种形式的讲话,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未来进行时的。
  抵抗组织的用意很明显,即便小明和y战队离开了,也可以通过这些录像,制造他未离开的假象。
  共和国刚刚成立,最需要稳定的是人心,小明像个定海神针,一旦他离开的消息泄露出去,一定会引起民众的恐慌的。
  看得出,抵抗组织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尤其是这些台词,需要非常专业的构思和创造,有一些台词几乎就是预言,极具震撼性和前瞻性。
  小明忽然明白,宫二和莎莉在一起干什么了,这些台词一定有她俩的功劳。
  小明真的变成了一个演员,只不过是扮演未来的自己,在未来的世界里,他依旧是抵抗军的总指挥,指挥着部队节节胜利。
  虽然他表演得很投入,但他的内心,并没有产生真正的共鸣,直到拍摄重头戏——他和宫二的爱情生活,才真正的入戏了。
  虽然两人还没有真正的结合,但在民众的眼里,他和她早已是夫妻了。
  可以说,小明和宫二的关系,是在广大观众的见证下,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的。
  观众们看到了她对他的由恨生爱和痴情,也看到了他对她的不忠直至钟情。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时了,共和国的民众,更希望看到的是,这对点燃了自由火种的革命爱侣,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也将引领着大家,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首先拍摄的,是他和她补办婚礼的画面。
  当宫二一身雪白婚纱出现在绿屏前时,几兄弟都看呆了。
  她气度优雅,清秀的面孔显得恬静淡薄,带着东方少女的特有神韵,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令人窒息。
  宫二被几兄弟看得粉面绯红,顿时变成了一个害羞的新娘子。
  新郎官小明,满目柔情,痴痴地盯着她,有种美梦成真的感动,许下爱的誓言:“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斗转星移,无论沧海桑田,始终携手共进,此情不渝……”
  接下来,他和她,录制了好多恩爱的画面,包括宫二怀孕、乃至抱着新生儿的镜头,就差没有白头到老了……
  最后一个视频的拍摄颇费周章。
  以小明为首的y战队,身着军服,摆出威风凛凛的造型,一起面向镜头。
  在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幅投影,正是他们参加x游戏的片段,呈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个有情有义、精诚团结、英勇无畏的男女英雄。
  经过刻意的剪接处理和音效营造,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有这么伟大。
  在威武雄壮的音乐声,一首令人心潮澎湃的男女声大合唱响彻整个演播室。
  这首大合唱是新创作的共和国国歌——《自由》战歌,分为中英文两个版本,其慷慨激昂,一点也不亚于第四帝国的《弥撒》战歌……
  “脚下的大地颤抖,
  头顶的乌云密布,
  敌人已经逼近。
  弹火划破夜空,
  硝烟弥漫阵地,
  大战一触即发。
  热血涌动在胸膛,
  热泪充满了眼眶,
  我将为你献身。
  看哪!
  无畏的战士,
  举起了钢枪,
  去迎接自由的明天!
  听哪!
  无数的敌人,
  发出惨叫,
  葬身于无边的黑暗!
  我们为自由而战,
  用钢铁的意志和生命之光,
  照亮每一片黑暗的角落……”
  歌声渐弱,转化为背景音乐,完全被感染和打动的小明,用亢奋的声音发出召唤:“同志们,共和国需要你们,抵抗军也需要你们,来吧,加入我们,成为无畏的战士,用钢铁的意志和生命之光,照亮每一片黑暗的角落……”
  原来,这是一个征兵广告,抵抗军亟需扩充,以保卫新生的革命政权。
  当一天的拍摄杀青,已近午夜,莎莉带领大家到了食堂,吃起了宵夜,也是践行饭。
  因为明天,小明他们就将离开基地,踏上归途。
  众人和莎莉依依惜别。
  其中,小明的滋味最复杂,他和莎莉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即便只是她初恋的替代品。
  不知道今日一别,他日有没有机会再度相见。
  莎莉则淡定多了:“小明,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领袖特别交代我,以组织的名义,感谢你对革命所做的贡献!”
  小明的眼前,顿时浮现出集法西斯外表和反法西斯本质于一体的凯撒来,说真的,他很少佩服什么人,但对这位共和国的真正创立者,由衷地产生敬意。
  不是谁都能像凯撒这样,打下了一片江山,却不享受胜利的成果,还甘居幕后,甚至还在敌占区从事危险的地下工作。
  这需要多么伟大的情操和崇高的信念,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真诚地回答:“老师,请代我跟领袖告别,我也感谢他对我们的帮助。”
  莎莉接着说:“领袖还让我捎给你一句话。”
  小明眉毛一扬,大感好奇:“哦?什么话?”
  莎莉意味深长地转述:“领袖说:一只蝴蝶在南半球的某地轻轻扇动翅膀,会在北半球引起巨大的风暴。小明,从你高举y的手势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风暴就开始酝酿了。”
  小明受不了领袖一直灌输给他的使命感,打个哈哈:“我只希望,这股风暴将曼谷吹得天翻地覆。”
  他没想到的是,还有另一个风暴,正悄然在卷向他。
  吃完宵夜,众人回房休息。
  火火一进房间,就窝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拍了一天戏的小明,总算理解了那些演员的苦了,累得往床上一倒,什么都不想,动也不想动。
  宫二反倒来了精神,腻在他身边,难得主动地跟他温存。
  小明本来恹恹欲睡,被她一来二去,搞掉了睡意,就跟她畅想未来。
  谁知,她对这个话题却没有兴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强忍娇羞:“明,我们举行过婚礼了……今晚,可以洞房了……”
  “啊!这也算?”小明瞪大眼睛,诧异地问,“姑奶奶,你刚才没喝酒吧?”
  一心扑在归途上的他,此刻才发觉,她有点反常。
  她见他如此迟钝,微微一叹,不再痴缠他:“明,有一首关于核末日的诗?叫做《记忆》,听过没有?”
  他哪想到她竟有如此雅兴,懵懵懂懂地摇摇头,表示没听过。
  “那好,我念给你听。”宫二软语轻诉,“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起,浓郁的黑色烟雾久聚不散,妖冶的火光蜿蜒蔓行。烈火先卷去我的头发,然后是一双眼睛,接着是我的双手。我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幽灵,在倾盆的黑雨穿行,唯一剩下的,是和他曾经的记忆……”
  小明仿佛真的看到了这凄惨的一幕,忙捂住她的小嘴,不让她念下去。
  这首诗太灰暗了,给人以不祥之感。
  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伤感?
  他忽然打个寒战,看着她蕴含泪水的双眼:“二,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她定定地和他对视,斜咬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明,我想留下来。”
  “什么?”刹那间,小明整个人,仿佛浸入了零下一百度的冰水中,从里到外,全都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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