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宋甜到了外面,见刀笔在外面候着,便低声交代道:“你去松风堂瞧瞧,王爷那边预备好出发没有。”
  根据方才屋里的情形,赵臻应该是根本不想见定国公府的女眷,这才让陈尚宫应付的,宋甜得根据赵臻那边的行动安排这边的事情。
  刀笔一溜烟跑了。
  他是赵臻奶娘的小儿子,年纪虽小,长得也跟没睡醒似的,却机灵得很,是赵臻的心腹小厮。
  宋甜就带了月仙,在竹林里寻了个凉爽地界,等着刀笔回话。
  不过一刻钟工夫,刀笔就跑了回来:“女官,王爷已经发出了。”
  宋甜闻言,心中暗笑,当下进去回话。
  定国公夫人没想到外孙子如此不给面子,根本见都不肯见她一面,就径直出发了,当即气了个倒仰。
  大太太、秦氏和沈雪芝忙上前救治。
  陈尚宫十分为难,皱着眉头摊着手:“这可怎么办,我们这些女官也得出发了,若是违了时辰,王爷定会责罚的……”
  大太太见状,忙凑到定国公夫人耳畔,用极低的声音道:“老夫人,不能让王爷把人带走,咱们可以主动把人送去呀!”
  定国公夫人原本还闭着眼睛装病,闻言睁开了眼睛,哼哼唧唧由儿媳和孙媳扶着出了门,上了软轿,在丫鬟媳妇簇拥下离开了福安巷。
  送走定国公府的女客,陈尚宫也松了一口气,立在垂花门下,看着四周的景致,叹了口气道:“再回来不知又是何时了……”
  辛女官也有些怅惘:“王爷要在宛州王府闭门读书,陛下又派了人监督,下次进京,怕是——唉!”
  按照如今形势,下次进京,说不定是为了参加韩王进封太子的庆典。
  陈尚宫心有戚戚然,也叹了口气。
  宋甜却心情畅快。
  离了京城,赵臻就如豹入山林鱼归大海,不但安全了许多,更自由畅快了许多。
  到了城外长亭会合,宋甜发现蔡和春在和一个穿着锦衣卫指挥使服饰的人说话,旁边还立着一个也穿着锦衣卫服饰的青年,不禁吃了一惊,问了陈尚宫才知道是锦衣卫指挥使叶襄和叶襄的儿子锦衣卫百户叶飞。
  锦衣卫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的皇帝侍卫,首领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因此锦衣卫一直是皇帝手中一支特殊的力量。
  如今永泰帝却派锦衣卫指挥使带着二百锦衣卫护送豫王回宛州,分明是不信任豫王,要押送豫王回宛州。
  出了京城,赵臻一行人往南而去,到晚上就在驿站宿歇,天亮了才出发,不过半月时间,就赶到了宛州。
  宋志远是酷爱自由的人,这次一路随着豫王府人马,安全倒是安全了,只是很受拘束,一到宛州城东驿站,就来向豫王辞行。
  豫王穿着骑装骑在马上,这一路行来晒黑了不少,他身旁错后些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叶襄、王府长史蔡和春和叶襄的儿子叶飞。
  待宋志远说完,豫王微微颔首,道:“宋女官怕是也想家了,你带她回家住些时日,待七月初一再回王府销假吧!”
  宋甜该行及笄礼了,王府这段时间怕是不安静,还是让她避开一段时日比较好。
  宋志远忙谢了豫王,自去引了宋甜的马车,从队伍中脱离,另从一条小路绕到宛州城北门进城去了。
  第52章 漏窗听笛往事惊现  他俩身……
  这两个月宋志远不在家中, 二娘张兰溪管家,治家严谨,每日关闭仪门, 派婆子看守,她和三娘魏霜儿都不出门,各自在房里做些针黹女红。
  小厮来后面取东西, 张兰溪都派个婆子跟着,到了晚间也是打着灯笼, 带着丫鬟婆子检查了各处门户,确定都无碍了, 这才回到兰苑歇下。
  魏霜儿哪里能忍受孤枕独眠,她勾搭宋榆, 宋榆不敢再理会, 于是转而勾搭宋槐。
  谁知宋槐虽然伶俐狡猾,却对一个伙计家的女儿情有独钟, 不好魏霜儿这一口,也没勾搭上,她只得跟冬梅一块儿混着, 每日急得眼里冒火口中声唤。
  这日傍晚, 张兰溪在兰苑院中葡萄架下带着两个丫鬟锦儿和绮儿做针线,听着魏霜儿在外面金银花墙前假推掐花指桑骂槐:“……大家都是小老婆, 装什么大婆?谁领你的情, 再哈巴狗儿似的舔, 人家也不会把你扶正, 什么阿物……”
  绮儿听魏霜儿越骂越污秽,实在忍耐不住,停下手里的活计:“二娘, 咱们就坐在这里听三娘嚷骂?”
  张兰溪举起绣花绷子,比照绣绷上绣的一串葡萄和葡萄架垂下的真实葡萄,口中道:“老爷在一日,我就在宋府呆一日;大姑娘将来继承了家业,想必也能容下我——有人庇护有何不可,何必听她挑拨。”
  当年丈夫亡故,她又不曾生下一儿半女,丈夫族中对她家产业早就虎视眈眈,甚至找人扮作闲汉,夜里翻她家的墙,好寻她的错处,霸占她的产业。
  若不是嫁给了宋志远,她如今不知道在哪里晒牙渣骨,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那魏霜儿嚷骂了一会儿,口干舌燥,被冬梅一阵风哄了回去:“三娘,我在井里澎了个西瓜,凉阴阴甜滋滋的,您赶紧回去尝尝!”
  听着魏霜儿的声音越来越远,锦儿道:“冬梅虽然掐尖要强,倒是个好的。”
  张兰溪笑了笑,道:“冬梅这丫头人小心大,生得又好,还真不一定将来在哪里呢!”
  主仆正说着话,看守二门的婆子却跑了过来:“二娘,老爷从京城回来了!”
  张兰溪闻言大喜,忙命人去叫魏霜儿一起到仪门处迎接,自己却妆扮了一番,留绮儿看守门户,带了锦儿去了仪门处候着。
  宋志远戴着眼纱骑着马到仪门外下来,后面跟着四辆马车。
  张兰溪一见,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老爷又娶了几个小老婆?
  她心中起疑,却笑盈盈上前接应:“妾身给老爷请安!”
  宋志远被迫清心寡欲了一路,如今见了张兰溪,见她肌肤白皙,容颜秀丽,穿了件水蓝褙子,白挑线裙子,纤腰一束,身材高挑,很是清雅,心中喜欢,道:“兰溪,大姑娘在车中,快接她下车吧!”
  这时宋甜已经扶着紫荆和月仙下了马车,后面三辆车,一辆坐着小厮刀笔,两辆装着行李。
  刀笔也从车上跳下来了。
  月仙和刀笔都是赵臻派来侍候宋甜的。
  宋甜上前与张兰溪见了礼,笑容和煦:“二娘在家辛苦了!”
  她看向宋志远:“爹爹,二娘管理家务辛苦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宋志远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看着张兰溪,却没说话。
  张兰溪脸蓦地红了,忙指挥着小厮卸下行李。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接着便是柔媚的声音:“老爷,您可回来了!”
  众人都看了过去,却见魏霜儿带着冬梅疾步而来。
  宋志远看向魏霜儿,却见她粉脸朱唇,一双眼似要滴下水来,娇媚异常,不由向前一步:“霜儿!”
  宋甜在一边咳嗽了一声。
  宋志远马上想起蔡大郎之事,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矜持地“嗯”了一声,道:“各自回房吧,我也去书房换衣净面,大姐儿要在家里住一个月,也得回好好去整理一下。”
  张兰溪柔声道:“老爷,我命人在花园万花楼上摆下宴席,给您和大姐儿接风洗尘,可好?”
  宋志远点了点头。
  这时魏霜儿风摆杨柳般上前,一双水汪汪眼睛只盯着宋志远:“二姐姐既然要安排接风宴席,那我去书房服侍老爷吧!”
  宋志远心里麻酥酥的,可是一想到宋甜和他说的话,哪里还有旖旎之思,摆摆手道:“我自有小厮伺候,你回房候着就是。”
  待宋志远带了小厮回了书房,张兰溪忙张罗着安排宋甜回东偏院,见刀笔这小厮瞧着陌生,便问道:“大姑娘,这位是——”
  宋甜含笑道:“二娘,这是豫王府的小厮,拨给我跑腿的,在外书房宋竹隔壁拨间房给他住,让他白日在我那里答应,晚上回去歇宿。”
  张兰溪听宋甜说这叫刀笔的小厮“是豫王府的小厮,拨给我跑腿的”,便知宋甜虽然要回家住两个月,却并不是被豫王府给逐出来了,当下记在心里,自去安排。
  宋甜颇为劳累,洗罢澡,在院中梧桐树下的竹床上睡着了。
  紫荆和月仙忙忙碌碌收拾房间,整理行李。
  金姥姥想念宋甜,这会儿便掇了张凳子坐在竹床旁边,专门给宋甜打扇赶蚊子。
  待宋甜醒来,夜幕早已降临,院子里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金姥姥依旧坐在竹床边给她打扇。
  宋甜声音犹带着睡意:“姥姥,我渴了。”
  金姥姥忙叫紫荆送盏凉茶过来。
  紫荆送了茶过来,服侍宋甜喝完,这才道:“屋子都拾掇好了,我住在东耳房,月仙住在东厢房。”
  她又道:“二娘那边叫了两次了,说已经在花园玩花楼摆好了酒席,请姑娘过去。”
  到了玩花楼,宋甜才知道宋志远被人叫走了,如今接风宴上只有她和张兰溪魏霜儿两个姨娘,另有两个从院中叫来的唱的,一个唤作崔樱儿,一个唤作申爱香,在旁拿着银筝玉板,放娇声当筵弹唱。
  偏偏魏霜儿面赛严霜,张兰溪没情没绪,倒是宋甜有一段时间没听宛州弹唱了,颇为想念,松快地听这两个唱的唱了几套曲子,又点了几首怀古词调,这才一人赏了她们一个一两重的银锞子,命人送她们回院中去了。
  一时筵席散去,各自回房。
  宋甜傍晚时睡了良久,这会儿精神好得很,便带了紫荆去药库取了好些样需要的药材,让金姥姥她们都去睡觉,自己在西暗间忙活了大半夜,又配制出不少药丸子,有下毒的,有解毒的,倒也全面。
  睡下后,宋甜躺在床上,思忖着明日得叫了钱兴媳妇过来,看她恢复得怎么样。
  若是钱兴媳妇恢复得好,说明她的解毒药还是有效的,只需再进行部分改良……
  早上金姥姥在小灶上给宋甜做了早饭。
  宋甜正在用早饭,在东偏院门口充当应门小厮的刀笔跑了回报,说一个自称钱兴媳妇的带着女儿过来了。
  宋甜大喜,忙道:“快请进来!”
  片刻后,一个眉目秀丽的小媳妇牵着一个小女孩进来了,正是钱兴媳妇和她的女儿绣姐儿。
  娘俩一进门,就跪下给宋甜磕头:“奴多谢大姑娘救命之恩,奴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姑娘!”
  宋甜忙示意紫荆扶起这娘俩,笑吟吟道:“你不用做牛做马报答我,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钱兴媳妇忙道:“姑娘请问,奴一定好好回答。”
  宋甜也不吃早饭了,拿了纸笔,一边细细询问,一边记录。
  她越听越心惊:这样来自病患的真实情况,实在是太难得了。
  不过宋甜自有底线,不愿用真人做实验
  一时问罢,宋甜又亲自看了看钱兴媳妇的眼睛、舌苔,又看了身子别处,确定钱兴媳妇恢复健康了,心中也为她欢喜:“你余毒已尽,身子已经好了。对了,你丈夫和婆婆呢?”
  钱兴媳妇笑着道:“启禀大姑娘,孩子她爹奉了老爷之命,出去做生意了,却不知是哪里。上次事情之后,二娘说大姑娘吩咐了,要把我和婆婆隔开,就赏了十两银子安家费用,让我婆婆回乡下老家住去了。”
  她说着话,起身便又拉着女儿绣姐跪下:“姑娘,如今奴丈夫不在家,奴带着女儿也是孤零,不如让奴母女俩侍候姑娘,给姑娘浆洗衣服做些粗活!”
  宋甜听了,思索片刻,这才道:“你这是投靠我的意思么?”
  钱兴媳妇忙道:“若是大姑娘不嫌弃,奴娘俩愿写了投身文书,签字画押,追随大姑娘!”
  这还是她丈夫钱兴临出发时交代她的。
  钱兴虽然在宋家做伙计,却只是雇佣关系,钱兴要出远门,担心妻女在家被人欺侮,便想了这个法子,既能保全这娘俩,又能报答大姑娘恩德。
  宋甜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你既然有此意,那我得把丑话说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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