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扭转

  山阳下坡方向的黄巾军最先混乱起来,黑暗中他们原本就分不太清楚情形,这会儿突然又了火光,一下子又有一些不适应。再加上前后皆有喊杀声,任谁也不清楚究竟是友军在喊杀,还是敌人在喊杀。只感受到最后面的一群人拼命的在向前冲、挤,伴随着各式各样慌张而又急促的惨叫声。
  在茂林方向的黄巾军一时半会儿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山阳方向忽然亮起的火光究竟是何人所为,显然跟早先所预计的设伏大有不同。只是首尾之间相隔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不仅很长,而且还夹着一支官兵的队伍。于是他们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只能尽可能加快掩杀的步伐,先解决眼前的官兵再说。
  四百余官兵一轮交战下来,已经倒下半数。
  剩余的人也都力不从心,明知根本再无生还之路,总有一些心智薄弱的人一下子丧失了全部意志。随着投向求饶者的接二连三出现,官兵的整体士气早已荡然无存。
  周治原本已经横剑在侧,正是身边几名亲信卫士急忙劝阻。
  “大人,万万不可。”
  “山阳有光,山阳那边有光。”
  周治举目望去时,虽然看不清楚太多,但依稀也能看到一些轮廓。那些从下坡方向涌上来的黄巾逆贼大后方,似是正在发生一些变化,有许多黄巾贼好似遭到背后偷袭一般,正接二连三的栽倒在地上。这波黄巾贼的混乱正如同一阵海浪一般,从后方卷卷袭来,很快便牵动了更多黄巾贼。
  他着实是意料不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山阳是下坡的道路,那里早已经让黄巾贼堵死,这会儿黄巾贼在此处埋伏已久,怎么可能还会让另外一支人马偷偷的抄了后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让人抄了后方,这又是来自何处的人马?
  郡北各县虽有派遣援军,然而这也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岂不说这些援军兵力有限,根本不可能与黄巾军正面作战,更何况在过去十多天里全然没有任何动静,有传闻各县援军见贼势过大早已撤回本县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周治不禁惊讶不已道:“这又是哪里来的一支队伍?”
  一旁亲信卫士焦急万分的说道:“大人,且管他究竟是哪里来的人,只要是在杀贼,那就是自己人。咱们务必先突围出去才是。”
  听到属下这番话,周治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刻高举手中的剑,向左右众人大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大家跟我杀出去。”
  这番话就放佛是久旱逢甘霖,让所有挣扎在绝境边缘的官兵们瞬时感受到了生存的希望。从绝望到希望,这个逆反性的过度,一下子将积淀下来的求生欲望一丝不落全部爆发出来。才一转眼的功夫,官兵们如同疯子一般挥动手中兵刃,竭尽全身所有力气来与那些扑上来的贼人厮杀,一时间竟然明显遏制住贼人强大的攻势。
  没过多久,渐渐的,山阳一边的黄巾贼彻底乱成一团。
  在他们身后,那火光不仅越来越明亮,更是越来越多。一支穿着普通却各个手持军用兵刃的队伍,仿若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们进追在黄巾贼身后,一阵凶猛的砍杀,本以为能够控制局面的黄巾贼着实不能料到腹背会遭到偷袭,转眼之间反而成了被夹击的目标,崩溃之势一发不可收。
  黄巾贼原本就没有严格纪律,都是一些面黄肌瘦的老百姓,又缺乏精良的武器装备,一旦局势突遭大变,这些人甚至连应变的能力都没有。仓皇之下,许多人径直下跪求饶,可混战过程中也没有人顾及得了俘虏,杀红眼者只顾着拼命砍杀。
  茂林方向的那一波黄巾军与骑兵队拼命厮杀,他们早已发现山阳方向的不对劲,可惜也无从照应。至于另外两边的黄巾军,原本只是为了负责营造声势,再加上地形太过险恶,预先安排的人数并不是太多,即便想要接应山阳方向的友军也有心无力。
  周治带领麾下尽力的向山阳方向靠去,集中火力配合那支神秘的援军掩杀黄巾军。
  只消片刻,山阳方向的黄巾军再也支持不住,四散的向周围逃跑。山林之中地形不稳,仓皇之下有许多不择路的人被树枝、石块绊倒,又或者跌进了附近的岩缝或者陡坡。这番牵连之下,就连左右两边的黄巾军也遭受极大影响,或有人原本想协助抵御从后方杀出来的神秘偷袭部队,却被逃窜的同伴挡住了去路,甚至还连带的磕磕碰碰、撞在一块。
  “看剑,贼子休逃!”
  “杀,杀啊!”
  周治的人马渐渐站稳了脚跟,他虽然骑在马上,但行速并不是很快,只能尽可能的向山阳方向移动。他很快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在亲手掀翻了两个慌张不知所措的黄巾贼后,一眼便看见前方奔出另外十多名骑士。这些骑士所乘的马皆是良种大马,大多披着白色的连帽斗篷,而跟在这些良种大马后面的,却是一群似是临时征召起来的义勇。
  双方碰了一个照面,为首的一名骑士年纪不算太大,不过也有三十余岁的光景,他白衣上早已染满了鲜血。周治正要开口询问,哪里知道对方却抢先一步质问道:“你等是何人?可是从平刚县城出来的?”
  周治忙应道:“正是,我等奉命突围求援,不期在此遭遇贼子伏击。敢问诸位壮士从何而来,如何会到这里?”
  那为首的骑士默然了一会儿,似是在仔细打量周治,他看清楚周治的左手袖子是缠着缰绳,旋即立刻又说道:“可是北部都尉周治周大人?”
  周治有些诧异,不过今天晚上实在有太多的诧异,眼下的诧异显然不算是什么大事。他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的说道:“老夫正是北部都尉周治,你如何认识我?”
  为首的骑士不疾不徐抱拳行了一礼,正色说道:“在下徐无祖家庄祖陵,今日奉我家大公子之命,尝试从此间进城与郡府通报消息。不巧却在这里遭遇大股贼寇,还以为事情败露,没想到竟然是周大人从城中突围。”
  周治自是知道徐无祖家庄的名号,别说其他,单单那祖家大公子祖昭的名声,这段时日在郡中也是十分热议。他与祖昭是见过面的,正是去岁察举之时,每日太守府晚宴上几乎都会对饮一二杯,不光如此,太守府遇刺那会儿,祖昭也表现突出。最近一段时间,又听闻祖昭犯事,正遭到车骑将军张温提讯,不曾料到这会儿杀退黄巾贼的人马竟然是祖家庄的人。
  很快,周知的队伍与祖陵的队伍合二为一,双方马上调整阵型,茂林方向的人马依然在顽强的抵挡黄巾贼进攻,而后方的人马则渐渐分成两股,如同洪流一般沿着左右两路黄巾贼败退的缺口穷追不舍。
  尽管茂林方向的黄巾贼在正面还能有一定气势,可随着两翼同伴的崩溃,局势愈发显得急剧起来。黄巾军的士气遭受到严重创伤,先前伏击所造成的优势转瞬之间就便得无影无踪。许多逃跑的黄巾贼根本无路可退,即便脱离了战场也会深陷大山之中,山路险恶难测,很容易就会遭遇意外事故。
  周治的部下尚有两百余人在坚持战斗,而祖陵带来的援军却有四百余之众。
  尽管黄巾军伏击的人马不在少数,只是这些毫无纪律和应变能力的队伍,冷不防遭遇如此重大的创伤,再多的人也无法挽回局面上的满盘皆输。
  接下来的作战几乎可以用秋风扫落叶来形容,祖陵带来的人马就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重大的胜利一样,趁胜追击的快感在所有人的血液里迸发而扩散。他们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朝着那些贼人毫无理智的一路斩杀。
  强大的杀气一下子击溃了所有黄巾贼,人群中即便有一些头领之类的人物还妄图控制局面,然而也是一些形同虚设一般的喊叫,反而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官兵和祖陵带来的义勇当中有不少善箭者,专门定准了这些似是头领一样的人物,隔着老远便放出一箭。
  不到两刻的功夫,官军和义勇这边完全掌握了局势。
  战场渐渐消停一下,更多的则是受伤者的哀哭和俘虏的求饶声。
  那些溃逃的黄巾贼大多是向山阴的方向,然则前路便是平刚县城,这些溃散的贼寇必然不敢往平刚县而去,唯一的出路也就是躲藏在大山深处的某些地方。深山中自有数不清的风险,哪怕最简单的迷路也会让这些人抓狂。
  在追赶残寇一段距离后,周治与祖陵方才收住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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