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立威

  尽管张南的态度不是很对劲,但相比那些自命不凡、一上来就针锋相对的人来说,最起码对方还是能把话正儿八经的说出来。对此,祖昭当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无非是略带敷衍的应付过去罢了。
  至于张南在说这番话时,祖昭身后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几人同样听到了,他们各有不同的理解,有人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也有人笑话张南自以为是。过去十多天的接触,大家对祖昭的印象一天比一天亲切,从来没有一个大家子弟会如此谦逊友善,尤其昨日还如约请了获胜的一队大吃一顿。
  即便是跟张远、张预两兄弟比较要好的几名游侠儿,甚至同是安阳亭张氏出生的参与者,哪怕不敢轻易质疑张南的话,但也不会不认同祖昭。他们的心思很简单,不管操练不操练,反正在十多天里大家都很痛快,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总之,你好自为之。张某此番回乡探亲时日不多,也不能为县里备盗之事帮上什么忙,一切都拜托各乡各亭的壮士。家中尚且有事,改日再与祖兄弟聚谈,就此告辞。”
  顿了顿之后,张南向祖昭拱了拱手,继而一拽缰绳,带着那几名同族子弟离去。
  还没等张南一行人走远,祖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祖昭身边,脸上很是郁闷。
  “大公子,瞧这张文乔,自以为是个县尉就了不起了,说话如此张狂。若是不待见,今日何必还要跑来凑热闹,哪里有人专程来寻他人麻烦的。”
  “不得无礼,年长即为兄,更何况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不过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祖昭语气不算重的叮嘱说道。
  祖季一头雾水,只好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祖昭、祖季二人扭头望去,只见张远、张预两兄弟与几名游侠以及祖家子弟围着一人,正欢喜的聊着话。趁着空隙的档口,张预连忙向祖昭、祖季这边招呼道:“是韩义公来了。”
  仔细一看正与张远谈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当。
  祖季忍不住喃喃自语:“咦,韩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祖昭同样有此疑问,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快着步子赶了过去。
  韩当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胡子拉碴,之前那副要出售的藤弓挂在身后,腰间系着一只脏兮兮的箭囊。不过这次他手中还拧着一只死透了的狍子,那狍子已是成年体型,有两、三尺之长,但拧在手里却仿若一根树条一般轻松。
  祖昭来到韩当跟前,迎着笑容说道:“韩壮士,你怎么来了?”
  韩当撇开众人,将手中的狍子高高举起,大笑着说道:“这不,今日刚猎了一只狍子,专程送来给大伙。”
  祖昭与张远对视一眼,二人都露出欣然之色,周围其他围上来的游侠儿和祖家子弟听得此言,也都深有感慨。
  祖昭叹声说道:“韩兄,如今天冷,往后狩猎只怕愈发为难,你倒不如把这只狍子送到集市上卖了,何必要专程赠予我等?”
  韩当正色道:“怎么,你却来嫌弃我不成?我韩当虽不富裕,但与诸位相识一场,前几日吃了你一顿酒肉,倒不许我还请一餐么?”
  周围众人稍微色变,着实没料到韩当会如此认真。
  祖昭思虑片刻,继而爽快的笑道:“韩兄果然是义气之士,适才是弟的过错。”说到这里,他又朗声向周围宣布道,“诸君,今日获胜者,便以此狍做为奖赏。”
  一只狍子自然是比不过一顿大酒大肉,许多游侠儿反而就是为了贪一杯酒。不过在场所有人闻得此言,无一不是表现出振奋的一面,倒不是大家装腔作势,相反是因为大家更为看重“义节”。彼此皆是年轻气盛,不在乎一餐酒肉丰俭与否,无酒无肉日子照样过,相反意气相投的痛快却是可遇不可求。
  因为有祖昭、张远带头敬重韩当,纵然众人与韩当相识不深,也同样会跟着敬重韩当。也所以韩当的这只“狍子”内在涵义便大有不同。
  一阵汹涌的欢呼,气氛顿时热闹非凡。就连已经缓行离去一段距离的张南等人,都禁不住好奇的回头张望一番。
  韩当受此热情,原本严肃的脸色马上换回笑容,说道:“好,就依你的意思来。今日你等操练,谁若赢了,这狍子便归了谁。哈哈哈!”
  公孙隆从人群后方挤上前来,忙不迭的叫嚷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来比试下一场!我定要扳回一句来。”
  张远、张预、祖季等人听了这句话,又看到公孙龙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都忍不住逗乐的大笑起来。很快,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到最后,即便公孙隆自己都没搞清楚哪里好笑,却也跟着一起一阵憨笑。
  笑罢后,祖昭立刻说道:“如此,那我们马上开始第二场比试吧!”
  不料,正当大家收拾好心情,陆续开始列队准备等待告知第二场比试内容时,张预似是开玩笑的插嘴道:“既然韩大哥今日来了,不如也跟我们一同来比试一场吧。”
  张预说的是无心之话,然而周围众人却跟着起哄附言。
  当初韩当以一人之力打倒包括张远在内的多名游侠儿,此事已经在众人之中传开,可惜并没有多少人亲眼目睹,即便是事后赶到的祖昭、祖季等人,都只不过是看到一个结果罢了。哪怕别人说的再有多么绘声绘色,远不及本人真正露上一手来得直接和痛快。
  韩当下午原本无事,只不过并不喜欢打闹,于是勉强推辞了几句。
  “韩壮士,就露一手让大家瞧瞧嘛。”
  “是啊是啊,不过切磋切磋。”
  “大丈夫何拘小节?”
  人云亦云,张远倒是跟着说道:“韩义公,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莫非现在却是嫌弃我等了么?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是。”
  韩当略作思索,似有几分情急,说道:“诸位既与我韩当称兄道弟,那必是自己人。只是韩某清净惯了,着实不喜闹动。若不然便与大家一对一摔角,随意过两招,可好?”
  此言一出,闹腾的场面渐渐收敛起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韩当人高马大又生得一副孔武,早先以一敌众都能把张远等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会儿若是单打独斗何人能是对手?在很多人听来,仿佛是韩当故意如此,不愿意参与大家伙的操练似的。
  韩当见势,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是有歧义,只是他不善争辩,只能默然不语。
  就在气氛愈发尴尬之际,一旁不明就里的公孙隆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脸色,歪打正着的说道:“不如就让韩兄与祖公子过两手吧。早先韩兄以寡敌众胜了张文义,祖公子也曾以寡敌众击退胡贼,岂不势均力敌?”
  张远脸色有些微变化,不过他自己的糗事众所周知,于是并没有太大反应。
  而韩当脸上的神色更显沉重,照样一言不发,整个人的神态看上去就好像在隐忍一般。
  至于祖昭只是稍微感到唐突而怔了一怔,他心中倒是盘算的很快,意识到要尽快改变目前尴尬的境况,给韩当一个下台的台阶。一念及此,他顺着公孙隆的语气爽快的笑道:“早先便十分钦佩韩大哥的身手,可惜小弟有自知之明,不敢托大。今日众兄弟期以韩大哥一展身手,小弟斗胆,愿抛砖引玉,向韩大哥讨教两手。”
  韩当本不是忸怩的人,这会儿又自陷尴尬之境,祖昭如此出言相帮自己岂会不知,大笑道:“祖公子太看得起韩某了。既然是朋友之间切磋,无非是助助兴头,韩某愿领教祖公子高招了。请。”他说罢,将身上的藤弓、箭囊取下,信手扔在地上,撸起袖子大步走上前去。
  周围众人见了,自觉退让出一片空地,兴致立刻有所回复。
  祖昭换换吸了一口气,一副从容不迫之态,健步迎上前。对于他而言,能与大名鼎鼎的名将韩当过上两手也算是一件幸事,自己并不期望能侥幸得胜,毕竟彼此年龄相隔,历练的程度也相隔。再者助兴切磋,当真没必要计较输赢,北地男儿就应该有一种豪迈。
  二人相对,站稳脚跟。
  祖昭一拱手:“韩大哥,讨教了。”言罢,摆出摔角的态势。
  韩当哈哈笑了两声,继而也认真的摆出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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