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再次被简铭搂进了怀里, 季凝的脑子里都是懵的。
  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抱上了？
  季凝好生无语。
  侯爷咱俩是亲兄妹啊, 总这么抱来抱去的, 成什么样子啊？
  “你先放开我！”季凝只能选择轻推开简铭。
  简铭于是不得不暂且松开了季凝，扁了扁嘴，不高兴的样子。
  季凝狐疑地瞧着他, 心道侯爷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之前在赵王府……都不害怕的吗？”简铭眉目温柔地看着季凝。
  他清楚地记得, 之前在赵王的书房门口，季凝与韩乙被赵王府的四名护卫围攻, 尤其是韩乙受伤流血之后, 季凝惊悚呆滞的眼神……
  所以, 那时候的季凝, 是佯装出惊恐的模样的？
  简铭想到此处, 不由得失笑。
  他是关心则乱, 当时见季凝那般，他真以为情况失去控制了。
  原本，季凝的参与并不在他的谋算之内。
  可季凝竟然能与他极默契地想到了一处, 还更默契地与他相互配合, 将这么一个“大把柄”送了赵王的手中……
  简铭觉得, 对于季凝, 他得刮目相看了。
  “以后, 可不许这样冒险了。”简铭犹心有余悸道。
  他不敢想象, 季凝再次身处刀剑丛中的情状。
  他怎么能允许季凝以身涉险？
  季凝却不以为意道：“有韩乙护着, 我又没有受伤。”
  那意思，韩乙流了那么多血，都没见简铭如何揪心, 她季凝不过是佯装了害怕, 唬一唬赵王罢了，简铭不用这么忧心的。
  “你和韩乙他们怎么能一样？”简铭皱眉道。
  “如何不一样？”季凝忍不住追问。
  哪怕她心里面早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不要追问！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简铭滞了一下，终是回答道：“韩乙他们是府中的护卫，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为主人受伤会有相应的抚恤，立功更有不菲的奖赏。你则不同，你——”
  “我怎样？”季凝心口促跳。
  两个人其实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可以轻易触碰的禁忌话题，却还是都忍不住向禁地迈出了试探的脚步。
  “你……你是不一样的！”简铭认真道。
  与季凝那种可能的关系，让他说不出发自肺腑的话。
  此刻的他，已经回复了理智，不是之前许久没有季凝的消息，见到季凝便如劫后余生般冲动地抱住她的那个简铭了。
  理智，真是个讨人嫌的东西。
  季凝闻言，沉默了。
  她明白简铭说的是什么意思。正因为太过明白，季凝不得不正视她与简铭的关系——
  兄妹，同父异母的兄妹。
  季凝的胸口被戳痛了。
  “那沈知意呢？”季凝脱口问道。
  沈知意？
  简铭被问得一愣。
  季凝脸色泛白：“沈知意在侯爷心中，是怎样的？”
  她索性一股脑地问道。
  这个问题，一旦问出了口，季凝反倒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
  无论沈知意与简铭的关系为何，无论沈知意在今日的整个过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季凝终究想要的，都只是一个真相罢了。
  她如今能要的，也只有真相了。
  不然呢？
  她和简铭根本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简铭脸上的表情，很有些复杂。
  似乎一旦事关关于沈知意，他就很难开口。
  季凝盯着简铭神色变幻的脸，盯了好一会儿，季凝已经开始选择放弃了。
  简铭有权利不告诉她，她却没有权利追问个不停。
  简铭只是他的兄长，而不是与她“休戚同心”的夫妻。
  季凝想说“侯爷不想说便罢了”，可是这话，她舍不得说出口。
  不说这话，或许她还能存了一线希望；一旦说了，说不准就连一丁点儿获知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了。
  简铭却在此时撩起车窗帘的一角。
  季凝狐疑地看着他。
  马车之外，紧紧随行的常青忙凑身上前：“侯爷有什么吩咐？”
  他一行说着，一行和着马车的速度。
  简铭低声吩咐常青几句。
  常青喏喏听着，眼中有些疑惑之色，却也应声领命。
  简铭吩咐完毕，撂下窗帘，看向季凝。
  季凝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隐隐听到了“老太太”几个字。
  此时见简铭看过来，季凝遂坐直了身体，敛眉垂眸，眼观鼻，鼻观心，仿若老僧入定。
  那意思，我没有偷听你们主仆的对话，也不想再继续打听什么了。
  她这么一副避嫌的样子，把简铭逗笑了。
  “你不需要避嫌。”简铭直言道。
  季凝挑眉。
  简铭压低声音，道：“你如今的身份既已成了赵王的‘把柄’，咱们总要做些什么。是以，我吩咐常青提前赶回府去有所准备。”
  “准备？”
  “是，准备，”简铭的眸光幽深，“未曾与你商量，便要有所动作了。”
  “侯爷要做什么？”季凝警觉道。
  简铭的声音压得更低，在季凝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季凝的脸色微变：“当真要如此？那可是……”
  “我知道。”简铭颔首。
  “而且，”他定定地看着季凝，“我们如今要做的，是可能翻天的大事，你不想知道你身边的人，都是否可以信任吗？”
  季凝的心脏怦怦急跳。
  简铭话中的深意，她似是明白，却又抓不确实。
  季凝总觉得将要有大事发生，于她而言的，可能颠覆她的认知的大事。
  “侯爷当真决定……要对宫中……”季凝没有把话说完全。
  她知道简铭听得懂。
  宫中的那位，不是普通人，她的根基、她的能为不容小觑。
  “是，”简铭认真地点了点头，“于私于公，这件事都必须做。”
  “赵王想和侯爷联手吧？”季凝早就猜测赵王想要对宫中的那位动手。
  “他比我急。”简铭狡黠一笑。
  “现如今，最紧要的，便是把你身边的危险先解除了。”简铭又道。
  “我身边的危险……”季凝略一沉吟，便明白了简铭所说为何。
  “我在府中已经这般待了月余，并没有什么危险。侯爷其实……”季凝试图劝说简铭，先图大事。
  “你比任何大事都重要。”简铭道。
  季凝听得痴了。
  简铭自觉忘情，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心中则暗骂自己口无遮拦。
  他稳了稳心神，方又道：“将来，或许你不得不受点儿苦……”
  “为了得到赵王的信任吗？”季凝问道。
  简铭的目光幽沉，缓缓道：“赵王，绝非可以共谋大事之人。”
  “侯爷担心他成事之后翻脸无情？”季凝追问。
  “皇家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简铭冷呵道。
  “先不说这些，”简铭安抚住季凝，“眼下，你我先要彼此绝对地信任。”
  他说着，极认真地盯着季凝的眼睛：“我们若不能彼此信任，那么什么事都图谋不得了。”
  季凝呼吸有些艰难。
  她深觉，简铭想要图谋的，绝不仅仅是助赵王扳倒太后和王家那么简单。
  她安静地看着简铭。
  简铭与季凝四目相对，内心之中激荡的冲撞，也在那双秋水眸的注视之下徐徐地恢复了宁静。
  简铭的脑中是从无有过的清晰，如不然一丝尘垢的明镜映出的这个世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还有季凝的呼吸，两种节奏的呼吸，渐渐地交织成了一片，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不分彼此。
  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叫做季凝的女子，无论她与他的真实关系为何，简铭都已经笃定：这辈子，就她了！
  他于是对她，有了一种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凝凝，我最大的秘密，常胜侯府最大的秘密，其实便是……”简铭低声在季凝的耳边叙说着。
  此刻的简铭，不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他只是一个，想要将自己的一切，向爱人情愫的男子。
  共甘共苦，同进退。
  季凝在听到简铭的近似耳语之后，脸色很是变了几变。
  简铭的秘密，常胜侯府的秘密，有些是她已经猜到的，而有些……
  季凝不敢相信地看着简铭：“简扬他竟是……”
  “是。”简铭回答得极简约。
  这已经不能叫做秘密了，而是……绝不可被旁人获知的绝密。
  若是被知道这桩事，季凝不敢想象，那将是怎样的结果——
  许多人会死，家破人亡，血流成河……
  只是想想那幅画面，季凝已经无法呼吸了。
  季凝好不容易能够喘过一口气来。
  “简扬既然是……侯爷将来如何打算？”季凝不能不担心简铭与常胜侯府的将来。
  简铭吐出胸口的浊气，叹息道：“过去，我只想让他做个普通的富家翁，衣食无忧地度过一生。”
  简铭说着，苦笑：“如今情势，却根本不许如此。想要做个普通人吗？”
  他无奈地朝季凝摇了摇头：“只会是死路一条。”
  所以，语气做一个随时可能被人害死的普通人，倒不如拼上一拼，拼到……
  季凝的心脏狂跳起来，有激动，更有兴奋。
  “怕吗？和我一起担了这干系……”简铭不无愧疚地看着季凝。
  季凝缓缓转头，朝简铭绽开一个笑容：“不怕。”
  简铭呼吸一滞，刹那间，只觉得世间任何美景，都不及眼前人嫣然一笑。
  见过了这样的人间至美，便是身赴刀山火海，哪怕黄泉碧落，简铭也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