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八世
赤髯男子说道:“洒家来中原,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找一把宝刀的主人比武。‘虬髯翁六世’,是俺扶余国的大英雄。他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曾来中原挑战天下豪杰,与群英切磋交流武功,并连续获得了‘天下第一枪’、‘天下第一戟’等十六个名号。后来,‘西侠’昆仑奴,以一把宝刀,轻松战胜了他。‘虬髯翁六世’回国后,便传位给‘虬髯翁七世’那家伙,自己闭关苦练武功。他本想与昆仑奴再决高下,不料‘西侠’却失踪多年,杳无音讯。我此番前来,就是要找到昆仑奴,一雪我扶余国之前耻!”
“别雪了!昆仑磨勒恩…大侠,当世无敌,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妇人直言道。她好像对昆仑奴极其崇敬并心怀感激,绝不容旁人有丝毫的亵渎。
“不错!昆仑奴大侠是最厉害的,没有人能打得过他!”崔嵬跟着说道。一听人提起“昆仑奴”,他也激动了起来,不知为何。
“哈哈哈哈!”赤髯男子笑道,“胜败都是小事。对洒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经营好‘东胜镖局’!不管是哪个贪官,只要被洒家查出做了一件对不起百姓的事,洒家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取他项上人头!哈哈!洒家以前的师父——杨玉山,他现在也加入了洒家的‘东胜镖局’,坐了第三把交椅!哈哈!真是痛快!”
“什么!”妇人欲言又止,“杨恩……”
崔嵬闻得“杨玉山”三字,也想起了自己遇见的那位神秘人。
一向独来独往的“东侠”杨玉山,此次“死而复生”,竟会加入别人的镖局,真是天大的奇事!
过了一会儿,妇人心想:“还‘镖局第三把交椅’?你当是落草为寇呢?”她笑道:“镖局从来都是以‘守’字为先,像你这般主动去击杀贪官污吏的,我倒是第一次瞧见,真是有趣!看你的样子,再听你说话的口气,你不会就是‘第八代虬髯翁’吧?”
金不期虽不敢多言,心中却也暗自发笑:“这人疯了吧,一个走镖的,到处找人打架,分明就是个精神失常的傻子!还什么‘八代’、‘九代’的!谁粘个胡子,就是‘虬髯翁’了!真是可笑!”
“不错!洒家正是‘第八代虬髯翁’,你就叫洒家‘虬八’吧。”赤髯男子笑道。
“我可不愿叫你‘爸爸’!”妇人笑道,“不过,你想在我这里干什么,我也不会干涉。”言闭,妇人便走了开去,一个人弹起了的琵琶。
“南离县,蛇人装神弄鬼,假扮菩萨。一些畜生不如的狗官,不去为民做主,反倒全心全意地帮助蛇人行骗。几个似人非人的畜生,几份盖了官印的文书资料,几只维护治安的走狗捕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蛇人便骗走了满县百姓几百万两的血汗银子。事后,这些狗官、捕快马上改变了嘴脸,大力批判了这次的欺诈行为;同时,他们在暗中保护蛇人撤退。百姓的血汗银子怎么办?狗官此刻正在宣传骗局的危害,百姓自己送钱给蛇人,狗官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呢?金不期!是也不是!”赤髯男子虬八怒道,“几个百姓气愤不过,跑到县衙里击鼓鸣冤。可是结果呢?县老爷手下的捕快刚护送完骗子,又不辞辛苦地赶来,动手毒打被骗的百姓。几个倒霉的……唉!没钱,被抓进牢里,折磨致死……这也有你的份吧!”
崔嵬少年血性,他听了,不禁怒火满腔。
“畜生!洒家说的,可有一句虚言!”虬八怒吼道。
舌尖霹雳惊鬼祟。金不期身子一哆嗦,吓得尿了出来。
“什么是‘大唐律例’?”虬八问道。
“对有德的君子来说,‘大唐律例’是满纸啰嗦的废话;而对唯利是图的小人来说,大唐律例就是钻空子时最好的保护伞。”崔嵬笑道。
虬八大笑了几声,说道:“小兄弟武功虽差,说话倒是有趣。洒家的师父杨玉山,他说过,所谓的‘大唐律例’,不过是按照开国皇帝的意思,几个文官对前朝的律法抄抄改改,用最晦涩的语言,写出来的狗屁东西。它描绘了大唐君王想要的天下大势,是求举国太平,还是想征伐四方?它限定了几个最基本的社会规则,约束着底层人民心中最原始的野性。至于其他的,哼哼……大唐的律例,是绝不会保护弱者的!在世人眼中,‘大唐律例’只不过是保护权贵利益的‘合法’工具而已,这也是它存在的根本意义!武侠!武侠!‘武’字为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侠义,但只有胜利者口中说的,才是这个时代的‘侠义’!”
“好汉饶命!”金不期磕头道,“好汉若能放我一条生路,日后我刑部上下,必当为您当牛做马,以作报答!”
“刑部?拿刑部来吓唬洒家?哼!”虬八冷笑一声,说道,“洒家从小就被刑部的狗官害得家破人亡……洒家自返回中原以来,已经宰了七十一个贪官的狗头!每一次,洒家都会去刑部大牢自首。可是呢!你们刑部的两个老大却连续请我吃了几十顿酒席,说是误会!百姓无辜,想求刑部为民请命,可是呢?哼哼……洒家杀人,被狗官奉若上宾!百姓申冤,不是被赶走就是被抓起来毒打!真是混账之极!这世道真是混账!”
真气纵横,怒意横飞。虬八左手轻轻拎起金不期,如提童稚,接着他右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一掌猛地拍出,正中金不期的胸口。
只见金不期有如断线的纸鸢,重重地摔在了远处的桃林内。
“咳咳……”桃林中传出了金不期的咳嗽声。
虬八一脸惊愕,自语道:“他这是什么身体!心口怎么如同磐石般坚硬!”他的掌力打出,便是巨石也要粉碎。可刚才虬八一掌击在金不期的胸口,却如同打在了金山之上。
“他这是‘移山金骨’,”妇人道,“‘后天星灵侠骨’的一种。‘星灵侠骨’一旦练成,便是世上至刚之物,犹如金刚石一般坚硬。你刚才一掌打出,那狗官的皮肉虽疼,可他的‘侠骨’和被‘侠骨’保护的腑脏却一点事也没有。能一掌打断‘星灵侠骨’的高手,我只在十多年前见过一个,他就是‘西侠’昆仑磨勒!你的武功,怕是……”
金不期见对方起了杀心,也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再加上他刚才硬接了虬八一掌,身子居然没事,胆子还不上天了。
此刻虬八正在和妇人交谈着,身子背对着金不期。
一道寒光闪过,地上便多了一个深坑。坑中,掉落了半截被长袖包裹的断臂。
金不期怪叫一声,飞奔了过来,提剑刺向虬八的后心。
崔嵬望着虬八的半截袖口,袖中空无一物。他心道:“这位大侠看着挺厉害的,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砍断了手臂?”
崔嵬侠心顿起,急忙抽刀拦在虬八的身前。他从侧面一脚踢开金不期的宝剑,口中喃喃自语道:“若我崔嵬能行侠仗义,成‘镖帅’之业,一刀劈出,‘星灵侠骨’化为两段!”
刀刃砍下,火星四溅,金铁之声响彻山谷。金不期的“移山金骨”坚硬无比,崔嵬的功力尚浅,他的一刀只如给人挠痒一般。
“星灵侠骨”完好无缺。金不期有金山护体,纹丝不动。
崔嵬毫不气馁,根本不把自己方才的祝告当一回事。他勇敢挥刀,口中再次自语道:“若能行镖夺帅,兴旺穷苦百姓,砍‘侠骨’为两半!”
金不期怪笑着站定,突然白气缠绕全身,胸前金光成山。转眼间,一座金山拦在了崔嵬的面前。
崔嵬的第二刀依然无用。他横刀说道:“那就再来一刀!”
也不知砍了多少刀,崔嵬的手臂都发麻了。他专心对敌,连亭中戛然而止的琵琶声,都没有注意。
突然,崔嵬手下一空,金光白气的阻碍全都散去了。他一刀顺势劈下,只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一阵惨嚎。
不远处,妇人盈盈笑着。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不是李元霸!没有哪一场战斗,是可以靠元帅、将军自己一个人,就能打赢的!”妇人笑道,“小兄弟,你不是要当‘镖帅’吗?那么,我就暂时充当你的小兵好了。嘻嘻……”
崔嵬看到,在金不期胸口“星灵侠骨”的位置处,又被人钻了一个洞。不消说,这还是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美貌妇人干的好事。
“唉!自古以来,天大的功劳,都是只属于将帅的!有谁关心过咱们小兵、小卒的生死呢?”妇人哀怨地说着,忽而转悲为喜道,“既然如此,小镖帅,那么这次痛打刑部大官的‘功绩’,就都记在你一个人的‘功劳簿’上了,与我无关!也省得他们刑部的走狗来找我麻烦,也好省省心。哈哈……”
崔嵬瞪大了眼睛,看着妇人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豪迈的笑声中,一人用手轻轻拍了拍崔嵬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