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了
一般百姓人家办丧事,停灵不过三日;稍有富裕者,五日、七日、九日也是有的。永平侯府夫人钱氏的丧礼,圣上亲自下旨大办,停灵却是达到五七三十五日,几乎相当于王族的规格了。要知道,停灵之天数,以单数为佳,七日一个循环。
因为佛家相信,人生之初,七日生一魄,四十九日才七魄俱全;而人死亦然,七日泯一魄,七七四十九日,才真正消泯于人间,投胎转世。
钱氏素来笃信佛教,此次丧事,自然是以佛礼操办。
七七四十九日的丧葬,为国葬,只有皇族中的皇族,例如太上皇、皇太后、皇上、皇后之流,方才有此荣耀,其它直系皇族、亲王之流,显贵至亲者,亦只得五七三十五日;王公贵族大臣不得超过三七二十一日;其余人等,至多半月。
停灵的时间越久,做的法事越多,所施善财愈多,善事越多,就越能帮助往生者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
此次钱氏的丧礼,依她的身份,应最多只能得二十一日,此三十五日,却是大大地破例了,相当于亲王的规格了,来往之人,如同车水马龙。
试想,连当今皇上、玉皇贵妃都亲临,谁会不给这个面子?
当然,萧景已经回宫去了,他身为一国之君,破例至此,已经是够给永平侯府和钱氏的面子了,显示了无上的荣宠。但以一国之君之躯,放着家国大事不理,来为一个妃子的姐姐守灵,那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玉皇贵妃却坚持留在永平侯府,萧景晓得她同钱氏姐妹情深,无论如何也是不肯回宫的,尤其是她现在身子特殊,凡事还是顺着她比较好,因此只得把服侍、保护她的人增加了许多,几乎把她住的院子团团围了起来,身边也是时时刻刻不离人,这才离去。
但是,再周密的安排,有时候也抵不过天意。
天意,从来都是最不可捉摸的,也是最捉弄人的,是最让人啼笑皆非的,也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天意会如何,我们能选择地,只有如何去面对。这取决于我们自己。
七七三十五日的停灵,就要接近尾声了。
再有几日,也就是除夕大年了。
雪下得格外地大,飘飘扬扬,似乎想将所有的一切都覆盖了似的,房屋顶上、地上、树上,到处都积满了雪,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为这一场丧事循礼一般。
“明日过后,就终于结束了。”
一身孝衣的柳如月坐在窗子侧,看着外头连绵不断地白雪,叹息道,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神情稍有疲倦,却神采奕奕,眉眼间尽是满足。与以往总是娇娇弱弱的样子相比,现在的她,多了一份意气风发,多了一份大权在握,多了一份上位者掌生杀予夺大权于一身的威势。
难道钱氏如此执着于这个位子,柳如月越来越深深地明白了。
只要她一个命令,就有无数的人为她忙前忙后,深怕她有一个不满意;只要她一不高兴,就可以任意处置那些惹她不高兴的人……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柳如月喜欢这种感觉,而现在,钱氏已去,她会是新的永平侯府的实际掌权者,会是京都贵妃圈里新的风云人物。不,甚至她会做得比钱氏还好,因为钱氏年轻人忙于生计,虽然见识不浅,但是,学问却不足。始终不能成为这个圈子里的领军人物。但是,她可以。这些天那些夫人们个个都对她交相称赞,说难为她年纪轻轻,还怀着身子,却将这么大的事打理得妥妥贴贴,礼数周全,真是找遍整个京城,也没有她这样的能干的了。柳如月有信心,终有一天,她能取代汾阳王妃,成为这个圈子里的中心之一。
这一切,多亏了一个人。
“香槿,还好你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柳如月的声音里满是感激,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人,只觉得无比踏实。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有能干泼辣的香槿帮忙,只怕不会有这么顺利。虽然钱氏去了,吴嬷嬷那个老货不敢再明着同她作对,但是,柳如月总觉得她做事并不尽心,也不放心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但是,除了吴嬷嬷,她却又找不到别的可以信任的人。她的身边,说忠心耿耿,也就一个可心了。可是,可心这丫头,在身边服侍也就罢了,真要担起事来,却是没那个威严也没那个智慧,拿不起事。就在柳如月焦头烂额的时候,香槿回来了。
尽管,现在的香槿,却是谁也不认识了。
一张满是黑斑的脸蒙上了轻纱,曾经清脆无比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如同沙子一般,叫人听着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因为上次毒药的遗害。
虽然在最好的大夫的全力救治下,香槿留下了一条命,但是,却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当香槿找到柳如月时,柳如月是极为吃惊的。她本来还担心香槿怀恨于她的加害,可是,当香槿咬牙切齿地道,她知道,柳如月肯定不是自愿的,一定是钱氏逼她的,一切都是钱氏的错。本来她早就想回到柳如月的身边了,可是,有钱氏在,她没有办法。她一直都在侯府的附近徘徊,当发现钱氏掉下了山坡,她就亲手将掰开了她的手,杀了她。
这一番话打消了柳如月的疑心,若是香槿真的恨她,是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她的。这不是授她以柄吗?
有了这个把柄,她随时可以将香槿置于死地。
而在香槿说了,她是被林家所请的大夫所救,林家是如何掌控于她,想她有能出来指控柳如月,她是如此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逃了出来之后,柳如月仅剩下一点的疑心都彻底消失了。
甚至,连柳如月自己也认为。
她不是故意要杀香槿的,而是被钱氏逼的,没有办法。
主仆两人抱头痛哭之后,又和好如初。
香槿顺理成章地回到了柳如月的身边,反正,现在的她,也无人认识。至于林家,就算他们知道又如何。柳如月可不相信他们有那个胆子指出香槿的身份。他们自己同京兆尹勾结在一起做的事情,若是被香槿捅了出去,只怕他们也讨不到好去。
“姑娘,都说了,我现在叫侍香,你又叫香槿了。”
香槿提醒道。
“反正现在就我们两个在,有什么关系。”柳如月如此说道,但是,看到香槿那不赞同的神色,还是改了口:“侍香。”
却见香槿的脸色露出了忧色。
“发生了什么事吗?”
柳如月问道。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她让我把这个交给姑娘。”
香槿拿出了一封信。
“什么人?”
柳如月闻到了麻烦的气息,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谢宛云。”
香槿吐出了三个字,柳如月脸色顿时大变。
她,竟然还敢再回到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