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
最后一句,写了一半,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尽管知道赵嬷嬷肯定是死定了,但是,仍然没有办法问出“赵嬷嬷她死了吗”这样的话出来。尽管是不切实际的,仍然觉得,如果不问,不知道最后的答案,就仍可以抱着也许嬷嬷仍有一丝希望,被谁救了这样的期待。
一旦问了,就什么也不会有了。
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只见了你一个,旁人却是没有见到。”
谢宛云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因为暂时不用听到坏消息而觉得安心了一些,最后,她突然又想起一事,面色大变,她将手放在了腹部之上,惶急地看向男子,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然而,即使不问,身为母亲的直觉仍然让她感觉到了什么。
男子见了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虽然极为不忍,可是,却仍然摇了摇头。
就见女子的眼瞬间突然变得空洞,她的手紧紧地抓在了胸前,仿佛如此就能止住心中的痛苦一般,她深深喘气着,却又好像喘不上来一般。突然,她的口一张,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同时,她的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男子上前一步,刚好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那消瘦如骨柴般的身子,让人连抱着都怕压碎了她,胸前的衣物被刚才吐出的鲜血所浸透,触目惊心。
楚慈身为大夫,也算是见过不少生老病死之事了,母亲疼爱孩子悲伤至极嚎啕大哭的事也没有少见,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生生地吐出了血来,却一滴泪也没有掉。哀莫大于心死,想来,不过于如此了。
还能哭得出来,倒是让人放心一点。
像这种,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真不知醒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也许,连活都活不下去了。如果,再加上,楚慈的眼向上,移到了谢宛云的脸部……
“侯爷,到了。”
顺德在马车边小心翼翼地说道,里头传来了“唔”的一声,低低的一声,似有着无穷的心事似的。
钱氏这时早已经率着肖姨娘、朱承平、柳如月、朱锦云、朱承和守候在外头,头高高的昂起,背挺得笔直,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车帘门口,透漏出几分紧张。
终于,车帘微动,朱传盛下来了。
月余不见,他的人似乎又消瘦了一些,脸上有种挥之不去的疲倦。
钱氏瞥了一眼肖姨娘,当先迎了上去,站在了朱传盛的身前,矜持中带着点关切,道:“王爷这一路辛苦了,我已经准备好了饭,可要先用点?”
“不用了,都散了吧,我先去瞧瞧父亲、母亲就歇下了,饭的话,晚上再说吧!”
钱氏嘴角的笑微就收了起来,神色微僵,冷冷地道:“那就随侯爷的便吧!”
柳如月暗中微微皱了皱眉,便笑着道:“母亲,我们也许久不曾拜见过老侯爷、老夫人了,今儿个人齐,不如一同去凑凑热闹,可好?”
钱氏微微意动,看向朱传盛,朱传盛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一起去吧!”
钱氏的嘴角微弯,走在了朱传盛的身边,其余的人则跟在他们身后,一齐朝老夫人院走了过去。
再度醒来之后,谢宛云没有哭,也没有像楚慈所想的那般去寻死,她像平常人那样吃饭,吃的还不少;喝药,那样苦的药,她喝的干干净净。她十分地平静,平静到了让楚慈觉得诡异得可怕的地步。
这天,到了拆绷带的日子。
谢宛云坐在凳子上,面前是一个脸大的镜子。
“真的要看吗?现在看的话,也许会有些可怕,但是,我会用最好的消除疤痕的药,一年半载之后就会淡很多的,到时再看也不迟。”
楚慈担心地劝道,由来女子最重容貌,这样的脸,他这个大夫见了都有些触目心惊,更不用说她了。尤其,她又似乎刚经历过很大的变故。虽然她没有说,但是,从那日她写的话里也看得出,她们一行四人,只怕是遇到了坏人了。她估计跳了河,被他救了,其他的人,就很难说了,多半凶多吉少。又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再要经历这种打击,连他这种见惯了生离死别,性子极淡的人心里竟然也不忍心让她再受更多的打击和折磨。
可是,谢宛云却摇了摇头:“再好,能和过去一模一样吗?”
她的声音仍然十分暗哑,每发出一个字,都十分费力,好像铁器划过石子路般,听起来十分刺耳难听,
楚慈哑然,这样重的伤,就算是再好的治疤药,也无法做到恢复如初。
“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好得怎么样,又有什么区别?”
谢宛云如此说道。
楚慈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说的不只是她的伤疤似的,让人听了心中恻然。
“解开吧!楚大夫。”
谢宛云的声音坚决,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见她如此执拗,楚慈也只好开始了,却仍然对她道:“若是什么时候想我停下来,随时都可以说。”
谢宛云没有叫停,也没有移开镜子,她一直看到了最后。
镜子里是一个如同恶鬼般的女人,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从脸到脖子,当然胳膊上、身上也是如此。一块一块的疤,布满了每个地方,像老树皮一般,谁能想到,她也曾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这就是她。
谢宛云摸着她坑洼不平的脸,一直沉默着。
楚慈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她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
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只对楚慈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说:“楚大夫,能不能请你不要治好这张脸,让它一直保持现在的这个模样?”
楚慈楞住了。
老夫人院
还没有进去,便远远地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的味道,朱传盛的眼中露出了忧虑的神情,问钱氏道:“母亲可是病了?得的什么病?”
钱氏闻言,顿时哑了。
这些日子她为了谢宛云之事心烦意乱,整日里想的都是怎么善后的事,再说,老夫人向来都是闭门谢客的,这病不病的,还真没有留意,哪里又知道患了何种病?
朱传盛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当先大踏步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