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屋囚质子 第35节

  今日之前,她总盼着他能死在战场上,而今,他伤了,要死了,她却觉得难受,像是有无数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了心里,绞痛地厉害。
  第33章 你想不想  我发誓,一定会娶你,相信我……
  今夜风雨交加, 诡异而凄厉,却又出奇地静谧。宫闱深处,长廊愈发地暗淡, 越发地狭窄。
  他们走了足足两刻钟才到刑房, 刑房上头挂着两盏随风飘扬的灯笼, 门口站着不少太监, 齐齐盯着她。
  “吱呀”一声,两名太监推开雕花木门, 里头漆黑一片,倏地, 灯亮了, 明晃的烛光将刑房照得清清楚楚, 三丈见方,刑具齐全。
  老虎凳, 钉桌, 铁针,辣椒水,夹棍, 烙铁……
  若说自己此时心如止水, 那一定假的。数月来,她虽被囚禁在淮越国的皇宫里, 可元千霄从没亏待过她,吃穿用度更不比天巽国差。
  从自由上说,她是阶下囚,可从其他方面来说,她不是。
  随后,几名太监将她绑到了刑榻上, 她的双手双脚全被铁环固定住,根本挣脱不开,更何况她还使不上劲儿。
  只能等待死亡一寸寸逼近,无助而绝望。
  这时,一名太监拿了一叠韧纸过来,另一名太监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她盯着那些可怕的东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闷毙。她知道这种酷刑,他们会将韧纸浸透水,韧纸过水后会变得异常黏,紧紧地贴在人脸上,封住口鼻,叫人呼吸不得。
  “公主殿下,奴才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说完,最前头的那名太监拿过一张韧纸放入盆中,她拼命挣扎,奈何铁环锁住了她的四肢。
  “若是你们放过我,太子……”
  领头太监低着头,用两只手拿起过水的韧纸朝她面上铺来,她怕地浑身发抖,嘶哑地喊道:“放开我!”
  冰凉的触觉上脸,她顿觉一层东西迅速黏上面颊,堵住了鼻子和嘴巴,瞬间便封住了她的呼吸,说不出话,也喊不出声。
  她想,自己要死了么。
  呼吸不畅,意识渐渐模糊。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我发誓,一定会娶你,相信我。”
  “都给孤滚开!”乍然,一声怒喝响起。是元千霄的声音,她正要放弃时,他来了。
  她双眼被蒙,看不清外头,心底却燃起了希望。
  “太子殿下饶命,啊!”
  耳边传来几声惨叫,有人倒地了,下一刻,面上的韧纸被撕去。
  刹那间,双眼重见光明,呼吸也通了,她大口喘着气,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再看到他的脸时,不由哭了出来。
  元千霄按下刑榻上的机关,“咔”,铁环一分为二,自动往回收去,他扶起她,哑声道:“你怎么样?”
  她摇头,讷讷地看着他,他面色苍白地吓人,双眼分外通红,上身衣裳也没穿,每一处都裹着厚厚的细布,而这会儿鲜血正从细布里渗出,骇人地紧。
  “你……”她咬牙忍住哭声,目光却被水雾模糊。
  “我们走。”元千霄伸手半抱住她,带着她离开刑榻,谁知没走几步,他整个人一软,直直倒了下去,两人一道摔在地上。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元旭中来了,可她却没再害怕,兴许,是他在身侧的缘故。
  “霄儿,你敢不听朕的话!”元旭中站在刑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瞧着两人,眼中杀意不减,“这个女人留不得。”
  元千霄勉力撑起自己,似是头疼地厉害,“噗”,他俯身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向元旭中,虚弱道:“父皇敢动她,儿臣便将破解幽都七郡的法子告诉孟苟。”
  他每一字都说得极为用力,双眼红地妖冶。
  “你!”元旭中怒极反笑,振臂道:“那你最好别让自己死了,你一死,朕随时都能处死她。三月,朕给你三月时间养伤。”
  元旭中一走,元千霄便昏了过去,而他的手还握着她,握得很紧。
  “……”她哽咽着,抬手想触摸他的面庞,却又压下情绪收了回来,默然看着一群太监过来扶他。
  *
  !
  梁缨睁眼。
  这是第五个梦,她缓缓按上心口,那里翻涌地厉害,仿佛有东西在渐渐苏醒。
  梦里的事她都记得,不论感知还是心情,她甚至觉得面上还残留着到韧纸的凉意。
  那晚,元千霄说要娶她,是哪一天?按理说,该在这些梦的前头,可逃命那天不是他们俩的初遇么?
  “咚咚咚。”澜语叩响房门,小声问道:“公主可是醒了?”
  “进来吧。”梁缨撩开帐帘坐起身。
  今日休沐,是个好天气,满室金光。
  梁缨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待会儿,她应该会变些模样。从昨日起,她决定不再留发片,这样瞧着不仅好看,也更熟悉。
  “公主愣着做什么,为何还不梳妆?”澜语收拾完桌上的早点,顺口问了一句。
  梁缨眨眨眼,拿起簪子旁的玉梳把玩,“澜语,你觉得我美么?”
  “啊?公主没毛病吧?”澜语呆了呆,差点上前去摸梁缨的额头,“奴婢觉得这皇宫里属您最美,美地奴婢都要心动了。”
  “是么。”梁缨笑出声,侧头道:“这后一句是话本教你的?”
  “公主,叶家二公子来了。”小太监来报。
  “你让他进来。”语毕,梁缨再次看向铜镜,最后望了眼里面的人儿,真到告别时,她竟有些舍不得。
  “是。”
  小太监出去后没多久,一道娇气的声音由远及近飞来,直钻耳蜗。
  “哎呦,累死我了。”按照前几日的约定,叶更庭来了宣宁宫,吃饭家伙都带齐全了,满满一箱子。他跨进门槛,一边大声抱怨,一边放下肩头的红木箱,“我来这一趟可不容易。”
  “啊……”他呼出一大口气,矮身在茶桌边坐下,拿起上头的团扇便开始扇风。“七公主,你这宣宁宫里怎么都没什么人,外头倒是人多,吓得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澜语刚示意宫女们将桌上的东西端出去,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小脸一皱,辩解道:“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公主喜静,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谁在说话?”叶更庭挑眉,风情万种地对上澜语,“小丫头,你这眉毛真丑,怪不得七公主的眉毛也丑。”
  “哪里来的泼皮!”哪个小姑娘会愿意被人说丑的,澜语当即竖起双眉,冲到叶更庭身前骂道:“你不识货,娘娘腔!看我不……”
  “澜语!”梁缨出声制止澜语,责备道:“别乱说话,来者是客,去沏壶好茶。”
  “公主……”澜语委屈地喊了一声,也没继续说,跺脚道:“哼,喝死你。”
  “小丫头片子,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叶更庭翻了翻白眼,拎着红木箱子朝梁缨走去。
  “用得着这么多东西?”梁缨满脸诧异,暗道,不妙。
  “不一定。”叶更庭将红木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再抬起她的下巴观摩一番。
  梁缨本以为他在观察自己的五官,谁想他来了这么一句,“七公主,我可是个男人,为人也不如何,这么碰你你不怕?”
  “不怕。”梁缨果断道,“虽然你划龙舟时不愿出力,但我觉得你本性不坏,应该只是不喜欢比试吧?”
  “知音不愧是知音,还挺了解我。”叶更庭放开手,转过身去开箱,“老实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女人。”
  “当真?”梁缨再次惊了,昨晚刚发现一个喜欢男人的周宸游,今日又发现一个,还都是她同窗。
  奇怪,以前也没听说都城有这么多男人好男风。
  “你这什么眼神。”叶更庭从红木箱子里取出一把薄薄的小刀,不悦地又补一句,“我也不喜欢男人,别想歪了。”
  “嗯。”梁缨讪笑。
  “我这么美,谁配得上啊。”冷嘲一声,叶更庭抬起她的下巴,刚想下手,蓦然停住,“七公主,你喜欢秋娘眉还是小山眉,这俩都适合你。”
  “我不懂。”梁缨诚实地摇摇头,“你看着办吧。”
  “这么相信我的眼光和手艺?”对于她的话,叶更庭似乎有些意外,展颜道:“好,你放心,不出半个时辰,我定会将你弄成绝世美人,神仙看了都把持不住。”
  “噗呲。”听得这夸张的话,梁缨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别了吧。”
  “别动。”叶更庭俯身,拿刀比划着梁缨的眉形,等看准了位置,他才开始下刀。
  梁缨秉着气没出声,怕影响他。等他修完一边眉形去拿丝绢时,她问:“你喜欢给人上妆么?”
  “嗯。”叶更庭细细擦拭着小刀,目光还在她面上,认真道:“我喜欢将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美人,那种感觉,尤为自豪。”
  “那你不如开个这样的店,可以卖自制的胭脂水粉,也可以给有人修眉上妆。”趁着他下刀的前一刻,梁缨飞快说了后一句,“如此,你不仅满足了自豪感,还能赚银子,双赢。”
  “我倒是想过,可惜没钱。呵,都城的铺子贵上天,再说家里也不同意。”他继续下刀。
  都城的铺子有多贵,梁缨不知道,但她有钱,而钱可以租到铺子。
  一盏茶后,叶更庭放下手,左右瞧了瞧她,满意道:“不错,脱胎换骨,就是唇色淡了点,得上口脂。”
  说着,他从箱子里取出一盒口脂,是偏浅的红,有股好闻的桃花味。
  “这是什么口脂?”梁缨好奇地瞧过去,她平日里难得上胭脂,见叶更庭拿出个新鲜的口脂便想试试。
  “我自己做的,桃花味的口脂。”叶更庭得意地扬起嘴角,意有所指道:“你若想要其他味道的口脂我也能做。不过……”他拉长调子顿了顿,“我不做亏本生意,你得付钱。”
  这弯转的,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大秘密,梁缨笑开,“你若真想开店做生意,我可以借钱给你。”
  闻言,叶更庭手上动作一停,将信将疑道:“这么大方,想坑我的口脂?”
  他弯身拿出一只细细的棉花棒,轻轻勾了点口脂,均匀地往她唇瓣上涂。“成了,自己看看。”
  “嗯。”结束了。梁缨心下忐忑,慢慢移动目光。
  待看清镜子里的那人时,她整个呆住。这不是就是梦里的自己么,初遇元千霄的第二天,她在镜子看到过,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她心底浮起了一丝凉意。
  “有这模样还不开心?”叶更庭万分不解,悄悄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手艺。“不会吧,我觉得够美了。”
  “不,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梁缨垂下眸子,但愿那些梦是前世,而不是今生。
  “哦,差点吓死我。快,现在去找你的六姐,看看自己有没有被比下去。”叶更庭利落地收起好东西,将那盒桃花味的口脂放在梳妆台上,“这盒口脂送你,加上修脸的银子,一共得给我五十两。七公主这么美丽善良,应该不愿见我饿死街头。”
  “五十两?”澜语端着茶水进屋,听得这报价立马惊叫一声,“无赖,你不如去抢好了!”她走上前,气呼呼道:“你和公主还是同窗呢,为何要坑自己人。”
  “亲兄弟都明算账,我们只是同窗而已,难道你还想让我做善事?”叶更庭一把拉过澜语,指着梁缨道:“你看看,你们家公主是不是脱胎换骨了,你就告诉我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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