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战场（下）
“喂！”已经举起了长棍的埃里克突然问道：“要射谁啊？”
“废话！你看不到敌人吗？”
“可是那面大旗...”
“那是我们的战利品！”
“行！”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然后又走回骑射手们的面前，打着招呼道：“准备啊，小心别射着自己人！”然后随随便便地就把手里的长棍一挥...
“喂！”我出言想要阻止这个笨蛋，因为我们的骑射手与敌方追兵的距离起码有二三百米，中间还夹杂着翠西和卡瑞娜的人。这种状态下放箭能射中啥？
可是真的来不及了，随着一阵非常整齐的‘嗖！’声，一排羽箭齐齐向天上飞去...我发现这个‘嗖’声很不一样，不仅仅是整齐，而且还有些震撼，当即往那些骑射手们手上的长弓望去，发现好像都比以前我见过的样式又粗了一圈。
为什么我要用‘又’字？
虽然克里斯汀是我见过的最不靠谱的女骑士之一，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训练手段可能是整个骑士世界里最严厉也最有效率的。两年来，骑射大队已经陆陆续续地换了五六次弓了，每一次换都不便宜。而且是一次比一次粗，一次比一次贵！而弓弦，几乎是每人一周就要上一根新的...如果不是有黛西那样不把钱当钱的富婆存在，恐怕没有哪个学院养的起这样的骑射手。克里斯汀虽然在我面前是吐槽不断的，但在黛西面前却是嘴比蜜还甜，轻轻松松地拿到一次又一次的经费。
所以怪不得埃里克有那么粗的底气，敢这么早就下达放箭指令。我只是刚刚看到那些离弦之箭的速度，就知道它们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了。
这一番的万箭齐发，不但猛，而且快！第一组箭在半空中，第二组又离弦了...简直就像是救火车喷出的水龙一般。只是由于距离实在太远，加上箭落到地平线以下时，背景就变成了深绿色的草原，我也就看不清箭落下的具体方位了。但从接二连三翻滚摔倒的敌方骑士来看，这些高抛箭的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嗯...看来这也是她们训练出来的成果。我早听说，有些骑射手所使用的硬弓，就连男骑士也不一定拉得开...
我又看了看埃里克...其实这货在我，还有迪特尔，我们三个人里，才真正算得上是成功人士。我虽然看起来职位有很多，但因为头顶上有雅美她们压着，怎么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而迪特尔呢，是我们当中最努力的一个，不过下场却好像是我们当中最惨的一个。据说有不少重骑队的女骑士们都以比拼坐骑的实力为由，向他提出各种乘骑要求，米娅似乎也很难反对...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以迪特尔那样的身板能通过考试就已经是破天荒了，怎么可能把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士驮起来呢？而米娅不怕别人瞧不起自己，偏偏就是不愿意别人瞧不起迪特尔...
而埃里克呢，竟然能让那群骑射手对他也言听计从的...这是真本事啊！我倒是也能让一些女骑士听话，不过总是不得不付出一些难以莫名的代价。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埃里克不仅是我们中间最成功的，他还有可能是最聪明的！
话不多说，几波箭雨之后，大多数的追兵都已经停下了脚步，剩下还有一些没停下的，却是干脆掉头逃走了。那辆举着大纛的战车离我们越来越近...等到只有二三十米远时，我这才看清，骑在苔米肩上赶着战车的并不是翠西，却是我的雪妍...她居然已经有了很熟练的驾车技术了。至于她身后高举大旗的，自然就是战车原来的主人翠西了。
离我还有六七米远时，雪妍轻拍苔米的肩头，凌空飞起，准准地跃进了我的怀中...
雪妍的这次归来，把我所有的疑难问题都解决了。首先呢，五美已经凑齐，我有了离开的借口。其次，她们把敌人的大纛当众带回，使得敌我双方的士气有了很大的落差。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敌人的指挥官就算再有什么计谋，也很难凭借一支士气低落的部队干成什么大事。所以我可以很放心地离开了。
我急急忙忙地让埃里克悄悄地把雅美等人都给我找来，准备来个不告而别。可是埃里克一听说我要回女王号，马上就开口了：“我也想回去...”
“你回去干嘛？”
“回去过几天舒服日子呗...我是没什么的，可是汀儿天天在那里抱怨，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一顿肉都没吃过...嘿，既然战局都在你的把握中，我们就跟你回去吃几天肉嘛...船上的伙食真的比这里好多了！”
“见鬼！”我压低了声音道：“你在乱叫什么？什么叫战局都在我的把握中？这要是让人听见，还以为我也玩起什么养寇自重的伎俩呢！”
“行啦！”他一只手臂搭上了我的肩头，“你跟别人搞的那么玄也就算了，还想蒙我？这场大战一开始你们就打起了保卫波尔曼金的口号，但其实呢？你要真的为了保卫什么金属，会带着那么一点儿人进来？你们分明是早就有了计划...于是你在这战场里晃荡，黛西那个大富婆加上杏月那位政治家在外围活动，说服着一家又一家学院倒戈联盟。嘿...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把偌大个联盟搞的支离破碎...你现在还想跟我掩饰什么？”
“你应该看见了，今天这一天里，我有好多事办的都和院长的想法不一样！还有，小妮亚被绑走的事可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有什么计划呢？你可真是冤死我了！”
“得了吧！”他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我的领口处虚着掸了两下，“妮亚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外，而你和院长所谓的不一样，只不过是在你们的次要目的上有分歧。她大概觉得女人当家更稳当，而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平主义者。事实上，你们的主要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想把骑士联盟那可怕的权力和财富拿到手里！”
“喂！”我差点要去堵他的嘴了，“话不可以乱讲的！我们最多是想把权力拿过来重新洗牌一下，你没看见骑联都已经腐烂到什么地步了吗？至于财富，你倒是听谁说的？哪儿来的什么财富？”
“唉，明远啊，你这样对朋友可就不好了。你以为我是田医生那样的花脑子吗？成为黛西的临时坐骑就乐的找不着方向了吗？”他笑嘻嘻地摇了摇头，“骑士联盟要是垮了，他们的财富还能守得住？黛西大姐的丈夫，就算不是我们这行的，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进战场也很方便的吧？为什么他没来？嘿，那位全球最顶级的商务会计难道不是正在计算那笔巨大的财富吗？”
我停下了脚步，严肃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唉，这还需要听别人说嘛？我记得我们以前一起打扑克牌的时候，你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把别人当成傻瓜！骑士联盟在几乎全球的各大学院里都有自己的资金项目，而它现在在这个战场上每输一阵，就会有一部分人带着那些庞大的资金倒向你们...”
“你...你...”
“嘿，你大概忘了，你在学院里给那些团长队长们上课的时候，我可是也去听过的...还是你照顾的贵宾席呢！那句孙子兵法里的话怎么说的？兵贵胜，不贵久！我记得你还反反复复地给大家讲解了多次呢！你赌咒发誓地跟我们说，全世界所有历史上的战争，但凡是想要主动打持久战的，都是实力不如对方，如果是强者被弱者拖入了持久战，则必败无疑...是这样的吧？可你现在带着大家在玩什么花样？嗯？”
“我...我能有什么花样？”我一边说一边朝四下里张望着，“明明是对方在耍花样，你难道没发现，对方现在一直在跟我们示弱！”
“嘿...示弱？一种连我这个笨蛋都看得出来的示弱，还能叫示弱吗？那哪里是什么示弱？他们是真弱！看看我的骑射队，几百人，几轮箭，就可以把敌人拦下来，这仗还用打吗？可是明明一个冲锋就能结束的战争，你就偏偏要在这时候离开大家，去调查什么女王号！你这还叫什么兵贵胜不贵久吗？真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因为场外的那些财富还需要一笔笔的核对计算！很多固定资产还需要一个个的去评估！这些事情没结束，战争怎能结束呢？从你把妮亚的事件告诉我们的时候，我就已经相信，自己的推论绝对不会有错！战争其实已经结束了！否则你明明知道院长不会愿意妮亚的事情曝光，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逢人就说，见人就讲！你这根本就是想让大家觉得，你这时候离开战场回女王号上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我已经哑口无言...
“知道为什么汀儿看到你以后，只说了一次购物车的事，其它什么也没跟你再提起吗？她要真想勒索你，会是这样的表现吗？嘿...那是因为我们要还按着你原来那点财富跟你分钱，那不是吃大亏了吗？”
“埃里克！”我突然转身朝向他，很是愤怒地道：“那笔钱...”
“安静...安静...”他的手却用力地搂住了我的肩膀，又把我推回了原来的方向，“明远啊，我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不清楚，至于那笔钱，也绝对不是你们几个人就能贪的完的吧？想必你们这些天一直在敲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这笔钱利用到哪些方面，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吧？这一点，我是不会和你们唱反调的！不过，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能不带兄弟我一起玩呢？嘿嘿...从宿舍里遇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跟着你，绝对不会挨饿的！”
我果然没有预料错，埃里克，他就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
我一直都觉得，费尽心力所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从离开泰兰的那个小酒馆后给黛西打的第一次电话开始...到在那个崩塌的草原饭馆残骸上丢出一颗颗小石子和他们相互联系...要说这件事上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那就是妮亚事件的突然发生，使得蕾娜院长做出了一系列和我们本来计划完全不相符的决定，然后在我的误解之下，又做出了一大堆拆她台的事。我们一旦不能好好配合了，天衣上自然要出现缝隙了...而这样的缝隙，是瞒不过埃里克那双奸猾的眼睛的！
不过，我的初衷也确实没有埃里克想象的那么伟大。财富让人心动，巨大的财富可以给人带来幸福，但过大的财富只会给人带来麻烦！对于已经倒向我们的资本，我没有心思，也没有能耐去控制...只能交给黛西她们。我也没想过是否对得起良心...这个问题应该只有没良心的人才会天天去思考吧？我只是想对得起今后的生活！但无论如何，骑联垮塌的世界，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会比现在更美好...
“我带你一起玩！还有迪特尔和米娅，把她们也都叫上！”我稍作思考就下了决心，要拒绝像埃里克这样跟我掏心掏肺的兄弟，那换来的将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那可真的不合算，“可是你老婆怎么办？她不是要搞什么八卦协会吗？”
埃里克马上笑了起来，“放心放心，把她留这里就是了，她自己会赶上来的，而且说不准还真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情报呢！我倒想问你呢，你这里都安排好了吗？非要走的那么急吗？万一对方真的趁着你离开的时候搞什么反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会觉得，掳走小妮亚的人就是敌营的人吗？”
他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可没想明白。”
“因为我能感觉的到，对面的敌人几乎没有任何斗志了，尤其是他们的探照灯被我们发现以后...刚才的火灾你以为真是敌人做饭不小心烧起来的吗？”
埃里克咧嘴一笑：“哪有这么多个不小心碰巧在一起的？嘿，这是真的在示弱！巴不得我们赶紧结束这场战争！”
“是啊，他们士气低落，要想组织进攻都不太可能，所以一直在等着我们的行动...可是作为一个和我们精打细算了这么多天的敌人，真的会彻底放弃一切吗？那不如向我们投降算了！然而敌人并没有这么干...因为他们的手上还有个筹码，就是蕾娜院长的女儿！他们觉得，现在是他们退而求其次的时机了，把胜利让给我们，把波尔曼金拿到手。只要完成了这一点，骑士联盟是否还能存在都不重要了。他们背后的金主会让他们安度晚年的...”说到这里我冷笑了一声，“这想的可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