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曲同工(下)

  我上前细细地看了一下安德烈,只见他闭着眼,呼吸也比较细微...显然还处于昏迷状态。
  我越看越气...身为师傅,我也是会护犊子的!打我的徒弟,还下手这么重,我要是不讨回个公道,以后江湖上还有我的地位吗?
  “沙希,别再哭了!你告诉我,安德烈受伤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就...就在他的营帐门口...而且很奇怪,帐篷里有很多...刚刚做好的食物。看起来都是他自己做的。”
  “你是说,他倒在营帐门口?而帐篷里还有他做的食物?”
  “是...是的,其中还有一个大盘子打翻在地,好像还有些肉酱...而他的头冲着外面,腰以下的部位在帐篷里,整个人面朝地上趴着...我...我当时真的吓傻了...”
  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很奇怪了,帐篷里有食物的情况下,我这位徒弟怎么会往外走呢?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一旁的安德瑞斯神色严肃地道:“看起来,当时帐篷里还有另一个人!”
  格丽塔也点头道:“对,他正在和另外一个人进餐的时候,对方突然用一个盛满了肉酱的盘子袭击了他!”
  我没说话,因为他们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这情节想起来非常地扯淡...但除此以外,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安德烈离开食物往外跑...自从他上次和我在跑步赛中大战一场后,听说沙希就对他特别的好!短短半年之内,就把一个原本还算很有身材的型男,养成了一个胖子!
  沙希有自己的道理:这样的男人,别人就抢不走了!当然了,我是觉得她一直都有一种被迫害妄想...或是男友被抢妄想...
  “除此之外...帐篷口不远处好像摆了一个架子,下面还有一些没有燃烧完的无烟燃料,旁边有一个打翻的锅,地上和锅里都有一些面条...”
  我点头道:“嗯...那我懂了!他不是在和别人进餐,而是正要出门打理面条呢!”
  “那他是怎么受伤的呢?”格丽塔问道。
  “这个...”我实在答不出来了。是啊,如果按我这种推理,那怎么都难以解释安德烈受的伤!
  “对了,他...他的手好像被什么奇怪的武器打中了,有可能是中毒了!”沙希突然想了起来,开口叫道。
  “中毒!?”一群人惊讶地喊了出来。
  “是的,从手指根部到手肘部位全都红肿,甚至发紫,还有一些奇怪的小水泡,很多,很密集...”
  “好厉害哦!”这声惊叹是格丽塔大师姐发出来的。
  “大师姐,你听说过这种毒?”
  “我听西蒙说过的...他以前曾经是医学院的...我好像记得,这是一种在非洲发现的烈性病毒,传染性极高!”
  这句话一出,除了菲诺米娜和沙希之外,所有人整整齐齐地面向着安德烈的病床...退后了两步...两大步!
  我发誓,我真没有嫌弃的原因在里面,我刚才还近距离地凑上去看呢!我现在只不过是...别人都后退,我要是不后退,显得多不合时宜的...
  “病...病毒?”沙希虽然没有移动,但还是用颤抖地声音问了出来...
  格丽塔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大师姐,我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病毒...”安德瑞斯也和大家一样,都后退了,不过他很快插话道:“您说的那种病毒我好像是听过的,而且...您也说了,那是一种烈性病毒,对吧?可是这都过了至少两个小时了,要真是什么烈性病毒,他...他...应该不止是这样吧?”
  “嗯...”所有人都点了一下头,又同时向前进了两步...并且脸上都是一副大义凛然,不惧被传染的表情。
  “不管那是不是什么烈性病毒,但是症状是摆在那里的啊。”格丽塔皱着眉头道:“真的和西蒙跟我说过的症状一模一样!”
  众人又是一阵你看我,我看你,但是谁也拿不准这下子该前进还是后退。
  “如果那真是什么病毒的话...他后背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一手缓缓地摸着下巴,一边以一个内家高手的语气慢慢地道:“皮肉无损,腰骨却受了重伤,这是内家高手的杰作!”
  在场的诸人里恐怕大部分都不太清楚啥叫内家高手,但是大部分也都知道我的武功底子是很结实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比较权威的,所以都以更加凝重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突然觉得,这样被大家注目,也是挺有面子的,当即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继续摸着下巴...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一缕长髯似的,头缓缓地向上升起一个角度,然后以沉稳的声音继续道:“还有,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看上去都不应该是能让他昏迷的伤才对。我想,应该还有类似‘开碑手’或者‘铁砂掌’一类的武功袭击了他的后脑或是颈后的大椎穴,才会让他一直无法醒来。”
  “开碑手?”“铁砂掌?”
  我摇头晃脑地道:“这些都是一种必须催动内力才能发挥威力的武功,可以通过身体的接触,把内力传导到对方的身上去,造成对血管神经等各部位的损伤...”
  “咳咳...你还能吹的再玄乎点吗?”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心想谁竟敢来拆我的台啊?扭头一看,我不敢说话...是真正的权威来了。
  出现在帐门外的老田大夫,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都气歪了,走近了两步,一吞口水,道:“说啊,说啊,你的开碑手,还有那啥铁砂掌...再解释解释啊...你那什么狗屁内力是怎么传导出去的?来来来,给我来一掌,看我怎么飞出去?”
  我低着头不敢搭话,不过等他靠近以后却看见他的腰间悬着两个脚蹬子,眼睛一亮,指着那玩意儿道:“这个...”
  田医生把头一扬,“这什么这...现在是在讨论你的内力问题,别顾左右而言它!”
  然而,他的背后很快又过来一人,也没跟我们打招呼,径直就走到了安德烈的床边...她走的太快,我们竟然还没看清,她就已经和菲诺米娜老师打招呼问道:“怎么样了?”
  菲诺米娜依然是有些凄然地摇着头回答道:“不知道啊,现在都没醒...”
  “唉,怎么会这样?这两边都是昏迷着的,我要怎么办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黛西...
  “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看看啊!”她转身招手...而招手的对象显然就是我身边的田医生。
  “来啦来啦!”田医生一瞬间便弓起了腰,像个...像个...像个宫里的...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细细地察看起了安德烈的情况。
  我勒个去!这什么情况?呃...我突然想起来了,自打和她们汇合以后,我一直都没见到过黛西大姐的坐骑呢。毕竟她说过,她现在的丈夫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不是干我们这行的。而田医生这位曾经哭着喊着找我要老婆的人...难不成现在做了黛西的临时坐骑吗?看着他腰间那一晃一晃的两只脚蹬子,还有背上那个简易坐鞍,嗯...没准还真是这样呢!
  要知道,没有骑士或是坐骑身份的人,是不可以进到这片战场的...而要证明自己具有这样的身份,也并不难,就是能够找到一位搭档。
  田医生虽然是我从摩洛哥海岸挖来的医生,但是其医术和艺术的造诣都是相当高的,有他在的话,安德烈不管什么样的情况,应该都会很快醒来了...想到这里,我慢慢地转过身想要出去,针对妮亚的绑架事件,还有很多没做的呢...
  不过,我才转过了一半身子,脚也还没起步,就听见田医生的嘴里:“啧啧啧...”地出声了,而且还是一种似乎连他也感到奇怪的意思:“这还真是受了内伤了啊?”
  我一听,顿时士气大振...刚才这家伙批评我的那两句可是都被周围的人听了去了,当着这么多人让我下不来台也就罢了,关键是会影响我的威望啊!现在是倒打一耙...哦不,是挽回声望的好时机。
  “你看嘛!我就说他受了内伤的嘛!”我故意很大声地开口道:“再加上他手上中的那个毒,肯定当时有高手突然袭击了他!”
  “狗屁高手!”田医生一声怒斥,我又不得不闭嘴了。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安德烈的手,还拆开了一点点纱布仔细地看...
  格丽塔大师姐似乎发现了我的没面子,于是开口帮忙道:“就算不是高手,应该也是受过训练的特工人员吧,携带了这么厉害的生物武器...”
  “狗屁生物武器!”田医生头也不回地道。
  我觉得他也太不讲情面,我是个好脾气的,又和他熟悉,被他骂骂也就是了。格丽塔可是骷髅学院的老大,甚至于声望可以覆盖整个中欧地区的热点人物,更具备公主的身份,可是居然也被他这么粗鲁地骂了。看大师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喂,老田,你...”我想帮两句腔,让他收敛一点。
  但田医生先发话了,“行了,没事了,他一会儿能醒...我给他开个膏药,在腰上贴两天,很快就好了。”
  菲诺米娜的眼睛都射出光来了,一把抓住田医生的手腕,“你说的是真的?”一旁的沙希也跳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没什么大不了?”我纳闷道:“你不会搞错了吧?他后背都受伤了,而且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后背?”田医生又冲着安德烈的后背瞄了一眼,“这是很轻度的劳损,是他太胖了,在遭遇突发事件时身体剧烈摆动造成的...”
  “摆动?”我讶异道:“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还有啊,你自己都说是遭遇突发事件,那不就是遭到袭击了吗?”
  “是吗?”田医生一手伸到口袋里,好像摸出了个什么东西似的,然后往我们这方向一丢...我们都看不清他丢过来的是什么,只是耳边听他说到:“送你们一条蛇...”
  “呀!”包括我在内的一群人全都往边上闪开,比之前那两大步的距离要远多了,最靠帐门口的约瑟芬一把拽住了帐帘,如果不是西姆斯及时地拦着了她,她差点把整个大帐篷都给拖垮了...
  “你们看...这就是突发事件,不需要什么袭击的。”田医生淡定地说道。
  惊魂未定的我们这才发现,地上的只不过是一条打了个结的手绢...
  格丽塔的脸上原本是一青一红,现在已经是煞白了,她拾起仅有的一点好脾气问道:“那他手上中的毒呢?”
  “什么毒?”田医生比我们还要懵,“哪儿来的毒?这不是被开水烫的吗?”
  “开水烫的?”帐篷里又是一阵混乱。
  “可...可...可你刚才说他有内伤!”我很是郁闷地问道。
  “开水烫了,手上的神经系统受伤,影响到神经中枢,这在中医上称为火毒攻心,但并不严重。这当然也属于内伤的范围啊。你经常练功的,这些你应该知道啊...”
  我哑口无言...其实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看着不说话的我们,田医生道:“怎么?你们不信?自己问他啊...”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安德烈的后背脊梁处轻轻一点...
  “啊...哦...”一直趴着的安德烈打了个哈欠,醒过来了...
  众人一拥而上,众口唆唆地问了起来...安德烈却啥也说不出来,好容易等到大家安静了下来,他才回答了一句:“我的肉酱面呢?”
  短暂的冷场之后,他的脑回路似乎终于恢复正常了,先看了大家一眼,眼珠子又转了两圈,然后才道:“好像是我吃掉了...”
  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在后来他终于清醒过来之后的描述,我们才明白过来:我这位饭量颇大的徒弟用营地里不多见的一些材料做了一顿挺丰富的午餐,想要邀请他的母亲,菲诺米娜老师一起用餐...我一听就知道了,这显然是他想要完成答应我的计划...但在发出邀请之前,这位吃货又感觉食物可能不太充足,于是在帐篷不远处又用携带的无烟燃料烧起水,准备做份面条...
  剩下的就很容易推理了:看到那一锅翻滚的面条时,他凑近了想要用叉子把面条捞出来拌一拌,却不小心打翻了面锅,导致手臂被烫出一大片...吃痛的他急忙转身赶回营帐想要去找些膏药涂抹,但一只手里还拿着之前准备盛面条的大盘子...他舍不得丢啊,那里面有肉酱啊!
  这就是不会用筷子的后果啊!
  于是,在一手痛楚,一手拿着盘子的状态下,安德烈低下头,想用自己的脑袋撩开帐帘钻进去...但他当时跑的速度太快了,结果头被帐帘一卷,脚下一滑,整个人趴了下去。
  这时候,我教的内功就起了作用了...危机时刻,安德烈双手前推,利用双掌击出的反作用力让自己往后倒...同时也把那一盘肉酱推进了帐篷里。
  可是他过于高估自己的腰杆承受能力了...‘咔嚓’一声,刚刚支起腰来的安德烈吃痛不住,一个扭身,趴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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