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四鸟(终)

  看着身体麻痹、倒在地上不得动弹,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肝裂血流疼痛的何立,子龙轻呼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顾青,弱弱的道:
  “咱……咱们走吗?”
  冷目看了躺倒在地的何立最后一眼,顾青回过头来:
  “走!”
  一声道罢,顾青的身影便在月光下飞速闪逝。
  而子龙则是欲走又止,他的目光留恋于何立指尖的储物戒之上,他探手屈指,鬼手印的吸力探出,将何立的储物戒吸到了自己的手中。
  看着意外收获的储物戒,子龙的嘴角微微扬起,随即,他便纵身一跃,追随着顾青而去……
  顾青与子龙相继离去,只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一地的血迹。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片安静的土地之上,已多了三具尸体。
  何立的两名护卫,以及那被何立一镖掷下的乌鸦……
  何立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颤动不停,这不是他控制之下的动作,而是肝裂血流下,身体的本能抽搐。
  何立的生命在无人问津的黑夜里渐渐流逝着,在他生命的最后半个时辰中,何立转动着眼珠,望向了天边的圆月,他想起了他的过去……
  他,也曾是个少年,一个饱读诗书,胸怀大志的少年,直到……直到他前往参加中原大比文试的半路上被修士所劫,身为分为的他差点饿死,在跟野狗抢食物的时候被鲁佑一救起。
  鲁佑一见他出口成章,胸有谋略,便将他收做了山寨的师爷,那时,荼寨还仅仅是个人不过百的小土匪群……鲁佑一教唆着何立跟着他们一起干土匪,他们山寨也正好缺一个喝过墨水的……
  就这样,走投无路的何立加入了荼寨。何立很聪明,他并凭借其亮眼的表现成为了鲁佑一的军师,后来他还与鲁氏五兄弟结拜,对外统称荼寨六兄弟……他开始学会抽、喝、嫖、赌,他组织荼寨众人烧杀抢夺,奸 淫掳掠,将读的十几年圣贤书全都抛在脑后……
  于此同时,何立也开始用修炼资源堆砌自身,在海量修炼资源的堆砌下,他一个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今也成为了四阶中期的修士……
  不怕土匪拳头大,就怕土匪有“文化”,荼寨在何立的规划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直到现在成为了荼罗城方圆几十里内,除了青窑会之外的最大势力……
  回想过去的十年,何立在鲜血流干前,理智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不禁心中叩问:
  如果,当年在前往中原大比的路上,他没有被那几个流氓修士所劫,顺顺利利的去参加了比试。或许,他会在中原大比之上崭露头角,或许,他现在已是白帝或是四皇的座下的参谋也说不定……
  天边黑云飘过,乌云遮月,何立,闭上了眼睛,于血泊中永久沉寂了去。
  ……
  另一边,在卜老大客栈地底的密室之中。
  此时,一个被流沙裹身,仅露出的眼鼻也被黑布所遮的大胖子位于密室中央。
  这个被黄窦所控流沙包成粽子的胖子正是鲁佑三。
  而鲁佑三的前后左右,则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结巴伙计、卜老大、卜老大的一干手下、顾青、黄窦,秀秀、黄公卜、子龙,还有初初。
  子龙挥了挥手手,示意黄窦:
  “黄豆豆,给他松松绑。”
  随即,黄窦手指轻挥,这包裹着鲁佑三的流沙便迅速流动起来。
  流沙从鲁佑三的身上渐渐消去,化成了五道细长的流沙之绳,流沙之绳一头锁着鲁佑三的四肢与脖颈,另一头紧紧的吸附在密室的上下四角,将肥胖的鲁佑三双脚离地,整个的吊了起来。
  脖颈的流沙之绳勒的鲁佑三喘不过气来,他憋得脸通红,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然在场的所有人,看这鲁佑三的目光中都没有任何的同情,反倒是神色各异的鄙夷与怒目。
  这架势,宛如阎王与众小鬼审问来狱的恶魔一般。
  子龙手指微屈,鬼手印的吸力轻出,将鲁佑三脸上遮眼的黑布取下。
  在眼前的黑布被取下后,鲁佑三得以看清他眼前所站的密密的一排人。
  有他认识的,也有他素未谋面的,虽然鲁佑三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脖颈紧锁的流沙之绳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然后出了阵阵的低吼外,便再也发不出了任何声音。
  在黄窦的控制之下,这扼住鲁佑三咽喉的流沙之绳越来越紧,鲁佑三横肉满堆的脸已尽完全变红,眼睛也在翻白。
  而就在鲁佑三将被勒死的前一刻,黄窦收手释力,将紧锁其咽喉流沙之绳陡然放松。
  脖颈的压力消失,在鬼门关边缘走上一遭的鲁佑三大口喘气,豆大的汗珠从他肥肉满布的脸上簌簌滑落,鲁佑三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久久,终于从窒息的压迫中缓过来的鲁佑三抬起了头。
  看着一双双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眼睛,鲁佑三的心咯噔一声,如同咕咚一声打在水面的石头一般,沉到了湖底之中。
  鲁佑三强压着心中的恐慌,他望向卜老大,喝喝道:
  “卜二愣子,你大爷的,快将老子放下来,你忘了老子当年是怎么饶你一命的?老子饶你一命,你却如此阴我,太不讲道义了!”
  只见卜老大双手叉在胸前,瞥眼冷视道:
  “哼哼,很遗憾,今天要制裁你的不是我,我只是顺便来欣赏一下你的死相而已。。”
  在鲁佑三的一脸茫然中,卜老大、子龙、黄窦等人分列两侧,为手里拿刀,缓缓走来的柳初初让开了道路。
  初初手持长刀上前,神情有些激动。
  “老贼,你还记得我吗?”
  听着眼前持刀少女的话语,鲁佑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双目猛睁。
  “你是那贱人的女儿!”
  “贱……贱人?”初初低下头,细如蚊喃的自语道。
  片刻之后,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下,初初猛地抬起泪目的面容,她手持长刀,朝着被流沙之绳束缚的鲁佑三一刀砍下!
  初初的一刀,直接将鲁佑三的左耳砍下,并顺势切入了鲁佑三的左肩头,长刀入骨,直插三寸!
  这一刻,就连子龙、顾青等人也是为初初突然的爆发所惊。
  要知,初初是一个没有修炼出丹源的普通人,而且还是比普通人更为瘦弱的少女。
  但就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竟用一把不算锋利的长刀,一刀砍下了鲁佑三的左耳,并顺势砍断了鲁佑三的肩骨,入骨三寸。
  人的肩骨是何等坚硬,初初一刀挥下的爆发力,足以和普通的一阶巅峰修士媲美了。
  “天才,这女娃是个修炼天才。”幽魂的声音飘然而出,传到了子龙的脑海之中。
  子龙沉默不语,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表什么过多意见。按黄白眉所言,初初是荆儒林的孙女,那她身上便流淌着一半的荆氏世家的血脉,愤怒之下有此等表现,现在想来也并不惊奇。
  反倒是,看着初初泪目挥刀的样子,子龙,有些心疼……
  而就在初初一刀挥下的那刻,密室中便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声之凄厉,如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惨嚎,足以深夜止啼。
  这鲁佑三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他左脸血流、汗流如雨,脸色惨白发颤,他再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神,竟尽是恐慌。
  初初双手握刀,伴随着骨头的一阵霹雳啪啦,将长刀从鲁佑三的肩头拔出。
  刚刚消歇的鲁佑三又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初初手握长刀,高高扬起,这一次,对准的是鲁佑三的脖颈!
  黄窦控制着流沙之绳,将鲁佑三身体侧放,以方便初初挥刀……
  此时,鲁佑三所有的嚣张与戾气已然全部消失,他脸上所剩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五官挤在一团的竭力求饶。
  “不要!不要!!你娘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撞门上自杀的……”
  听着鲁佑三的求饶话语,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初初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一次滚滚滑落。
  她虽然对眼前的鲁佑三愤恨至极,但初初从小到大连牲畜都为杀过一只,就更别说是杀人了。
  此时初初虽高高举起长刀,却有些身体僵滞,迟迟不肯落下。
  不知道是恻隐之心,还是方才那一刀耗尽了初初的力量,此刻初初竟有些力虚,一副举不稳长刀的样子。
  看着少女的状况,血汗横流的鲁佑三在心中大松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而就在下一刻,那一脸横肉的鲁佑三双眼满睁,满脸骇愕,他眼中所见的最后一幕,是长刀落下的场景!
  只见,不知何时,子龙已在悄然间来到了初初的身后,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初初持刀不稳的双手。
  而初初摇晃的内心,也在子龙双手加持的刹那,变得无比坚定起来,仿佛她身体也又充满了力量。
  子龙与初初合握长刀,砍下!
  砰咚一声!
  刀落,头落……
  初初拥搂着身后的子龙哭泣起来。
  子龙手掌轻拍,安抚着哭泣的初初,他的眼神轻瞥,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头颅,随即闭上了双眼:
  “柳姨,我和初初一起,为你报仇了……我会把初初当做亲妹妹一样,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你可以安息了……”
  ……
  ……
  夜深,沙裹着风儿沉寂。
  天明,风卷着沙儿飘起。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一道道惊呼声响起,尚武窑里炸开了锅……
  一个荼寨的小头目在尚武窑中快活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清晨起早撒尿,却在茅房旁发现了血迹。他顺着血迹寻去,却在尚武窑的地下花坛中,发现了他们荼寨三当家,那鲁佑三的身体和头颅……
  这一日,整个荼罗城已经乱做一团。
  各种层出的大事,不仅让荼罗城的居民们奔走相传,啧啧谈论,更是让荼罗城的两大势力,那荼寨与青窑会炸开锅。
  鲁佑三儿子鲁璨的尸体出现在荼寨五当家何立的府邸,疑似何立与鲁璨为争一女子大打出手,何立失手杀了鲁璨。
  荼寨五当家何立的尸体出现在荼寨宗堂通往何府的路上,从其尸体上的伤痕与残留武器来看,是鲁佑三手下的头号打手路铮所为。
  鲁佑三的尸体出现出现在尚武窑中,而且据鲁佑三的手下所讲,鲁佑三在率人前往何府前来过尚武窑,在尚武窑中待了一会儿后,便气势汹汹的出来,集结人手去何府滋事了。
  另有从街头巷尾兴起的传言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尚武窑的马鸨在操纵,而且更巧的是,所有的证据也都的的确确指向了马鸨……
  马鸨急忙出面辩解,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卿史昂指示的。
  但令马鸨欲哭无泪、一脸懵逼的是,据可靠消息,卿氏世家的卿史昂,近几个月来压根就没出过云望山……
  而真正操纵着这一切的人,那深藏功与名的黄公卜,则是一脚睡到傍晚才醒。
  子龙杀死鲁璨的麻烦得以嫁祸解决,顾青的羞辱之怒得以平息,初初的杀母大仇得报,然后又将所有所有的黑锅甩给了欺负过秀秀的马鸨。
  这便是白眉妙算黄公卜的一石四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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