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方如果不是季殊容,谁敢在他车里塞一只野猫,陆宴就敢把谁一脚踹飞。他有洁癖,最受不了那些毛茸茸的东西,更何况是野猫,一听就脏得要命。
  但既然是季殊容开口,陆大少爷只得纡尊降贵地忍了。
  他脚踩油门,十五分钟后停在了琴行门口。
  “他来了。”季殊容看了眼手机,对江景说:“走吧。”
  江景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问道:“猫怎么办?”
  “一起带回去。”
  “哦。”
  又走了两步,快要出门了。江景欲言又止,很想再问一句,我怎么办?
  季殊容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说:“先送你回家。”
  “谢谢。”江景十分自然地说。
  认识季殊容以来,他说了很多次“谢谢”。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现在的脱口而出。好像每次遇见他,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两人一猫进了车,陆宴指着后座的猫说:“让它给我安静,少在那扑腾。”
  野猫这辈子第一次坐迈凯伦,兴奋得四处张望,连江景都治不了他。
  陆宴看了眼后座上的一人一猫,暗中磨牙,扭头对季殊容说:“别告诉我你一下午都跟着俩货待在一起。”
  江景逗猫的动作一顿,不太明白自己怎么跟猫混为一谈了。
  季殊容没说话,但眼神给了陆宴肯定的答案。
  “唉。”陆宴叹了口气,跟着导航语音拐进一条街道。
  他这惆怅来得莫名其妙,季殊容问道:“怎么了?”
  “傻是会传染的。”陆宴说。
  猫一看就是个二傻子,那少年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太像个正常人,季殊容要是沾了这傻气,陆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继续追他。
  窗外是熟悉的风景,江景看着家越来越近,下意识摸了摸裤兜,脸色逐渐变绿。
  “是这吗?”车停在小区门口,陆宴递给江景一把伞:“拿着这个,用完留着行了,不用还。”
  车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就在陆宴莫名其妙要开口问的时候,后座响起一道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
  “那个……我好像忘带钥匙了。”
  陆宴:“……”
  看吧,他说什么来着,猫傻人也傻,估计季殊容离傻也不远了。
  第7章 暂住
  江景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窘迫的情况。
  钥匙估计是落在桌洞里了,周日学校不开门,他也不好意思让陆宴再跑一趟学校。物业那没有备用钥匙,这种天找开锁师傅也不知道上哪找,江景攥紧手机,心想大不了去酒店睡一晚。
  他正要开口,前面的季殊容转过头问道:“你爸妈呢?”
  江景垂下眸子:“我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他今晚就算流浪街头,也不可能去找江政。
  江景深吸一口气,颇为同命相连地看了眼箱子里的野猫,故作潇洒地说:“我去住……”
  “去我家吧。”
  江景被口水呛了一下,“酒店”两个字自动消音。
  季殊容说这话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随意自然,见江景面露意外,嘴角牵了一下:“不想去吗?”
  江景还没说话,陆宴先炸了。
  “不行!”陆宴义正词严道:“我不同意。”
  季殊容扶额:“是去我家,不是去你家。”
  陆宴吸了口气,跟季殊容大眼瞪小眼片刻,声音陡然变得委屈:“姓季的你没良心,我都没去你家睡过,这小兔崽子凭什么啊?”
  “你少装。”季殊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不是说待会要去开会吗,再耽误一会就该迟到了。”
  说完,转头问江景:“去吗?”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江景没再犹豫,点了下头。
  陆宴收起那副小媳妇的委屈样,咬牙捶了下方向盘,调转车头猛踩油门,嘴里仍不消停:“等着,开完会我就去你家,床记得给我铺好,洗澡水要38c,卫生纸要原生木浆,睡衣要真丝,还有避孕……”
  “陆宴。”季殊容语气略重,目视前方提醒道:“前面是红灯。”
  陆宴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
  车厢里重新恢复安静。
  季殊容稍微偏了下头,余光瞥向后座。江景正低头看手机,选择性地装聋作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姓陆的变态是想泡季殊容。难怪季殊容既跟他关系好又刻意保持距离,感情还是单相思啊。
  江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对同性恋有所耳闻,只是心里小小地吃惊一下,并没觉得有多恶心。
  他随便戳着手机屏幕,一不小心戳进了微信页面。
  江景通讯录里的好友不多,基本都是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少数几个跟他聊过天的,距现在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而正对他视线的居然是季殊容的名字,明晃晃地排在第二行。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上个周,季殊容问他叫什么名字。
  江景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那两个字,有些走神。
  虽说季殊容知道了他的名字,却很少直接称呼过。要么是直接说事,要么是叫他小朋友。仗着比他大几岁,占尽了称呼上的便宜。
  尽管十分不满意“小朋友”这恶心吧啦的称呼,但江大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他收回思绪,一低头吓了一跳——
  手指正好停在了对话框的位置,无意中输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字母。
  幸好没发出去,不然他可以直接跳车了。
  江景小心翼翼摁了删除,松了口气。
  季殊容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离江政住的富人区比较近,房价同样高得吓人。
  陆宴轻车熟路进了小区,车停在楼下。
  季殊容撑着伞走下去,刚要关车门就被陆宴喊住。
  “哎,等等,那玩意咋办?”他指着后座孤零零的猫问。
  季殊容看了眼说:“路上顺便放在酒吧门口就行,杨潇会管。”
  陆宴憋屈得快背过气去了,忍辱负重点点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行,我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今晚怎么着也该留我过夜吧?”
  季殊容笑笑:“随便,我家不缺床,再来几个人都行。”
  说是这么说,陆宴知道季殊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打扰。他没好气地坐直身子,说:“关门,我要走了。”
  江景早就冒雨跑进楼道,扒拉完额前潮湿的头发,等了一会没见季殊容进来,正要往前走两步看看,就见两条直挺的长腿映入视线。
  江景来不及收回脚步,差点撞在他身上。
  季殊容一只手收伞,一只手稳稳拖住他的胳膊。他身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酒香,现在又沾了雨,香气更加清冽深邃,甫一靠近就轻而易举地摄住了江景的呼吸,让他不由联想到季殊容用来当头像的深蓝色鸡尾酒。
  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不过应该和季殊容很像。
  见江景保持着姿势没动,季殊容出声问道:“怎么了?”
  “啊,哦,没怎么。”江景迅速站直,把刚才那些想法抛在脑后,跟着季殊容进了电梯。
  季殊容住在五楼,一进门就是宽敞简约的客厅,左边的楼梯直通二层,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栏杆。
  跟江政家差不多的布局,甚至还要再大一点。但是大归大,东西却很少,干净整洁到不像是有人住。
  “穿这个吧。”季殊容给他拿了一双拖鞋,“先去沙发上休息会,我给你收拾房间。”
  江景乖乖换上,趿着拖鞋走向沙发。
  沙发扶手上搭着季殊容的大衣,江景自觉地坐远,捧着季殊容刚倒的热水一口一口地抿。
  也许是错觉,江景感觉季殊容的情绪一直不高。在路边偶遇的时候还好好的,好像是从进了琴行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尽管从季殊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言行也跟往常没有差别,可江景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楼梯处响起脚步声,季殊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房间收拾好了,晚上直接睡就行,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吃晚饭?”江景脱口问。
  季殊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说:“快七点半了,不该吃晚饭吗?”
  江景这么大的反应,季殊容还以为他是吃晚饭有什么固定时间。其实这人就没怎么正经吃过晚饭,乍一听这词脑子没转过弯。
  江景喝了口水,欲盖弥彰道:“嗯,是该吃饭了,我什么都吃,不用将就我。”
  这话说得不怎么见外。季殊容忍不住弯了嘴角,抬脚走向厨房,边走边说:“我去炒两个菜,冰箱里有喝的,喜欢什么随便拿。”
  见他情绪没那么低沉,江景身上的拘束感瞬间消失不见,爽快地奔向冰箱,还不忘问一句:“你喝什么?”
  季殊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汽水。”
  不喝酒吗?江景咕哝一句,手指从鸡尾酒上移开,拿了两瓶雪碧。
  饭很快做好,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吃,季殊容把那盘青椒炒肉推到江景面前,说:“多吃点肉,还能长高。”
  江景咽下嘴里的米饭,反驳道:“我不矮。”
  “嗯,不矮。”季殊容应和道。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嘲笑他,江景抻着脖子不服气道:“我真的不矮!”
  他才十八岁,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学校篮球队属他最高。再长个两三年绝对能撵上季殊容。
  季殊容本是想逗他,结果把自己给逗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不矮,你最高。”
  这番幼稚的对话终于画上句号,江景闷头扒了两碗米饭,要不是锅里没米了,估计他还能再吃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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