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玩的时间吗

  六年前。
  她爬在高高的槐树上哼着歌,一个男孩子的话吸引了她。
  “横江欲渡风波恶,一水牵愁万里长。说的是三千丈白发和一线万里长江,于是愁便有了长度……”
  身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礼教的国家中,她并不明白,因为她生活在水中,不懂陆地上人的事情。
  于是她坐着槐树上问他:“你在干什么?”
  听见有人在唤,他便抬头寻找说此话的人。
  “我在背先生布置的作业。”
  映入眼帘的是槐树上坐着的人儿。
  “你没有玩的时间吗?”她好奇地问道。
  他怔了怔,问:“你呢?为何跑到这里来。”
  “哼,我只是生活在这里。”是的,西沉湖便是她的家。
  “谁不知道这方圆十里无一户人家。”他一言截破了她的话。
  她实在哑口无言。
  “我是鱼。”
  “……”
  “我真的是鱼。”她着急地回答。
  “……”此时男孩也只是沉默不语。
  只是,后来他给了她一支做工细致且镶有红宝石的发簪,告诉她:“以此物,作为见证。”
  那时候他没想到她会成为他未过门的新娘子。
  他想起来了,看着她凤冠下的发簪欲言又止。
  “将军,我以为对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便可以了。”她又说,“可是,我错了,你回去吧,你回去看看我为你置办的婚礼,看看……”
  湖水一点点把伊人的身躯慢慢消融,他伸手接过最后一颗明珠,他不知道她是否走了,还是没走,只是知道这里是她的家。
  谁知道那是她用尽此生的情而凝聚成的。
  他知道她生在水中,如今是他亲手送回她的家。
  知道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时,他便带着剑离去。
  不曾有泪,仿佛在他手中的明珠已为他流尽。
  不该有泪,便不生情。
  她因泪而生,也因泣泪而去,入水则化,又为何不知?
  就这样,一身落寞的回到府中。
  那位送信人匆匆地跑出来迎接:“将军,夫人呢?”
  “夫人?”他问。
  “是啊,将军,不是告诉您小心一点,还有一位穿嫁衣的姑娘等你吗?”送信人十分不解地,但还是继续下去:“将军,夫人一听你出事便匆匆骑马前去救你,你没见到夫人吗?要不我们……”
  未等送信人说完,他举手制止接下来的话,只留下一句话让送信人独自斟酌。
  “伊人归来,便请,伊人归去,宛在水中央。”
  婚期照常进行,只是伊人迟迟未归。
  新房里红烛摇曳,新郎官一身喜服呆坐在床边捧着明珠,掀开棉被里藏着的一封信。
  信上讲着:
  君可安好?多年未见,能否忆起六年前西沉湖边槐树上的孩子呢?我很好奇。
  这几年,我都努力学习着你所谓的诗词歌赋。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思念如词一样。
  若问此愁,问君便可。
  看到这,恍惚透着一个女子娇羞的容颜。
  嘴角却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君,曾几时忆起我来?
  信未通,愁先到。
  他不曾想过会将这首诗形容她。
  “莫将愁绪比飞花,花有数,愁无数。”
  愧疚。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朔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语成箴。
  那时,她已情根深种,不知,那时,她是他夫人,不知,那时,他蓦然回眸,只为等伊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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