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个月后,他们终于回来了,回到了玄暨,回到史可,回到他们的家。
  柱子、麦子、吴畏……他们得到消息后,飞快的来到雅苑,在二傻的小屋里,见到了二傻。
  柱子又长高了一大截,基本已是成年人的高度了,粗看上去,似乎比二傻还要高小半头,可当看到二傻没有喜怒哀乐的木然面孔时,仍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翡翠过去拉过柱子,抱在怀里拍了拍:“哭什么,二傻现在还活着,你就该乐了,你不知道,我那会儿都要被他吓死了。”
  柱子从翡翠怀里挣出来,去拉二傻的手,二傻任他拉着,眼神空洞,肢体松弛,一丝多余的反应也没有,柱子求助的看着翡翠:“那二傻什么时候会好?”
  “不知道。”翡翠端过一杯茶,放在二傻的口边,二傻像婴儿一样张口喝了:“我们应该庆幸,二傻还能吃饭喝水,还有正常的生理反应,不然…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们看也看了,都各回各家吧,二傻也该休息了。”
  几个探病的人依依不舍的出去了,柱子走前对翡翠说:“你能去跟玄夜说一声,让我也住这里么?我想闲暇的时候,多跟二傻待一待,跟他说说话,万一他能想起我们来呢?”
  翡翠摸摸柱子的脑袋:“知道了,你快去香香酒店吧,二傻这边离不了我,你把外面照顾好,就是帮了家里的大忙了,等晚上关了店,你直接过来住,好嘛?”
  “嗯。”柱子走了,翡翠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柱子,心里叹气,二傻并不只是单纯忘记了我们啊。
  那会儿在彩发的时候,玄月已经通过检查,明白了二傻的情况,简单来说,现在二傻这幅躯体里,并没有灵魂存在。
  翡翠质疑:“灵魂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玄月你是如何判断的?”
  玄月:“我们玄暨认为,人是由本我和自我构成的,本我是我们的思想意识,也就是灵魂,自我,则是我们的躯体。二傻现在的情况,极度符合本我消失,自我独自存在的表现。”
  那会儿,翡翠被什么‘本我自我’绕的头晕,他充满希翼的问玄月:“那有没有办法,把他的本我找回来。”
  玄月:“正常情况下,本我自我交缠在一起,两者缺少任何一个,生命都无法延续,除了我们玄暨皇族,未曾听说什么人能做到本我自我分离。”
  翡翠灵机一动:“难道二傻是你们玄暨的皇族?”
  一直沉默不语的玄夜忽然说:“二傻不是,我可以确定。”
  一句话打破了翡翠的幻想,他求助的看着玄月和玄夜,想从他们眼中找到一点儿二傻能够康复的希望,奈何两人都无法给他。
  而之所以这么着急回玄暨,也是玄月提议,这样他才好广阅典籍,必要的时候,玄月要回皇城,那里关于本我的书籍,应该会多一些。
  如今回来了,三人各有自己要忙的事情,翡翠贴身照顾二傻,一刻不离,玄月整装修整,立刻回王城,而玄夜,则着手处理这十个月积攒的事务。
  时间飞逝,转眼间,回玄暨已经一个月了。
  翡翠觉得,他们的生活姑且称得上平淡安详吧。
  二傻和个大娃娃一样,白天由翡翠贴身携带,一刻不离,晚上,则由玄夜接班,全程看护。
  这项工作,一丝也马虎不得,翡翠有一次稍不注意,二傻就把脸埋在洗漱盆里,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二傻就活活淹死了。
  那之后,翡翠更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好在时间长了,他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现在,他倒是十分担心玄夜。
  玄夜粗看没什么变化,白天处理公务,闲散的时间会过来和翡翠一起照看二傻,他经常带二傻去菜园,玄夜说,那里有他们很多的回忆。
  虽然明知二傻并非失忆,但目前他们能做得,也仅此而已。
  玄夜包揽了夜晚照顾二傻的大小事务,翡翠真正开始觉得担心玄夜,是在那一天的晚上。
  那天,翡翠把二傻交给玄夜后,临睡前忽然想起有个事儿忘了给玄夜交代,于是他去两人的房间。
  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反应,翡翠于是轻轻推了推门,才发现里面压根没锁。
  翡翠探头张望,发现玄夜就坐在桌边,对着桌面发呆。
  那怎么不过来开门,以他们的感官,没理由听不见啊。
  “玄夜,我忘了跟你说……”翡翠边说边向内走,同时看了看纱帐里睡得安然的二傻,确定他没被惊醒后到桌边坐下:“二傻他饭吃的好像比之前少了些…玄夜…玄夜…”
  桌边的玄夜不但对翡翠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连翡翠的话也充耳不闻。
  翡翠感到不对劲,玄夜目前的状况,跟二傻似乎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像。
  翡翠正想着,旁边的玄夜忽然动了起来,他站起来,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酒壶和一个酒杯,回来后给自己倒上,自斟自饮起来。
  二傻现在的情况,晚上你怎么能喝酒呢?翡翠有些生气,可他没说话,目前这个情况有些诡异,他需要再观察观察。
  只见玄夜先闷头喝了几杯酒,又朝对面一个杯子里倒了些茶,忽然开口了:“二傻,你别喝酒了,我是心里难受,藉酒发泄一下,你莫要学我,莫要…学我。”
  玄夜像是很唾弃自己的所为,但不妨碍他又狠狠的灌了几大杯,才又开口道:“二傻,我难受,我心里难受。”
  今夜的玄夜,似乎和翡翠平常看到的人完全不同,刚强的他,似乎在此时,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抛下了身上的光环,如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心有烦忧的人罢了。
  “二傻,我发现,自从你认识我以后,好处没沾到,反而处处遭遇困境,先是被虏去了色目,现在又在彩发被我所累。”玄夜说着,狭长双目中,泪水潸潸而下:“枉我自诩武功盖世,计谋出众,战神、夜王…呵呵…这些虚名,都有什么用?遭遇病症时,我无能为力,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陷入假死,现在你这样,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你日渐消瘦…二傻,我没用,我是个废人…二傻…”话至此时,玄夜终于不再沉默的哭泣,而变成嚎啕大哭,他委顿在地上,一遍一遍抽自己的脸颊。
  翡翠哪能任玄夜这样,他去扶地上的玄夜,去阻挡他抽打自己,可是没用,玄夜力气太大了,压根不受他的影响。翡翠还一遍遍叫玄夜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甚至给他浇了满脸的茶水,结果也是徒劳。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盏茶的功夫,玄夜收住哭声,擦干眼泪,给自己洁面整理后,把酒壶酒杯再次放回柜子,脱掉外衣上了床,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环抱着熟睡中的二傻,闭上眼睛陷入了深眠。
  翡翠看着玄夜这番作为,不禁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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