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乌压压的长发铺散在肩上,如上好的绸缎,她将将出浴,双颊红润如绯,唇上未点朱砂,是天生的蜜桃色。足趾小巧可爱,如珠玉玲珑,羞涩地蜷缩在一起。她向门边盈盈一望,眸色如水,自含绵绵情意。
顾华庭别过眼,双臂垂下,没再看她出了屋门。
曦蕊守在门外,又见六公子急匆匆地出来,满心狐疑,等六公子上马走远,曦蕊才回屋。
叶蓉出浴后,外面只裹着一件桃粉的对襟,赤着玉足从里面走出来。
曦蕊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自家独有风情的姑娘,怔怔道“姑娘方才便是这般模样?”
叶蓉摸摸脸,狐疑,“怎么?”
曦蕊摇摇头,突然明白六公子为何独独宠爱姨娘,甚至把整个徐州最为华美的庄子做为姨娘居所,媚而不妖,明明是十足的美人坯子,却有着独为纯净的双眸,温柔和顺,试问任何男人都会生出强烈的征服之欲。而这些姑娘似乎都不明白。
住进清和庄多日,都不见顾华庭再来。
叶蓉不在意,春香却忍不住话,“姑娘,您要不要让人传个信给六公子。”
阿苑睁着两个眼睛放光看她,叶蓉对上,粲然一笑,“他若想来自会来,若不想来,哪里是我能劝的动的。”
春香出庄子到集市上买姑娘爱吃的糕点,在铺子前挑挑拣拣几块,小丫头扬了扬眉,“老板,你这糕点怎么没的红枣味?”自家姑娘最爱红枣糕,其他地到不在意,唯独这红枣糕是断断缺不得。
铺子老板“诶呦”一声,“姑娘您是不知,今早红枣糕全被一位客人买走,送到怡红院了。”
春香不解,谁会把整个铺子的红枣糕都包下送到怡红院,难不成是为了讨好那里的花娘?
她行了两条街,再找到一家红枣糕的铺子,探头向旁边的怡红院望去,这一望不打紧,就看到多日未来看姑娘的顾六公子。
顾六公子一身蓝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云纹金冠束发,面上含笑,贵气逼人。
里面出来一个面若桃花的女郎,扭动水蛇腰贴着男人的胸膛,拉着他就进了去。
春香又惊又怒,亏得她还在姑娘面前为顾六公子说了不少好话,以为是他转了性子,想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得到姑娘的人,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小丫头越想越气,当即摔了篮子,不再买红枣糕,回了庄子去。
曦蕊见她苦着脸回来,拉她到耳房里,“你这又是怎的了,姑娘将将睡下,你可别惹得她心烦。”觑了觑她空着手,“不是让你买姑娘爱吃的红枣糕吗?篮子怎又不见了?”
春香憋闷着,眼睛盯向阿苑的屋子,啐了一口道“还不是他们家的顾六公子,口口声声说心悦姑娘,把府中的姨娘都遣出去,不过就是做做面子上功夫耳耳,姑娘被关在这,又出不去,哪里会知道外面的事。今日若不是我瞧见顾六公子又去勾栏院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姑娘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曦蕊堵住她的嘴,“你这小蹄子,就不能少说两句,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姑娘的面说。姑娘对顾六公子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姑娘若是有心早就被接进顾府,做西院的正房夫人了,哪用得着咱们操心。在这庄子上姑娘不过是得过且过,顾六公子的事你我都插不上嘴,你也莫言在火上浇油!”
春香默然,“好姐姐,我晓得的。”
晚间,案上摆了饭,叶蓉食量小,夜里又不能吃太多,浅浅喝了小半碗粥,便放下。
春香端着剩下的一小碟子菜食下去,忽听门外曦蕊道“公子。”她停住身,想到白日的事,回望了叶蓉一眼。
叶蓉显然也听见,对她挥挥手,“下去吧。”
顾华庭跨步进来,春香福身,落眼瞧见他还是勾栏院的那身装束,远远地也能闻见浓烈的酒味,和那满身的胭脂水粉。对襟的衣领上沾染淡淡的朱砂红,春香认出正是女人的口脂。
叶蓉对镜卸下耳珰,玉簪,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出去迎他。
顾华庭抿唇看了看垂眉低眼给自己借着腰带的女郎,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今日在勾栏院竟瞧到了和你长得颇为相像的人,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你。”
叶蓉手动了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斟酌道“奴婢的表妹也奴与奴婢长得像。”
顾华庭捏着她下颌的手收紧,好像生了薄怒,“叶佩雯与你像在皮而不在骨,施代不仅眼睛像你,温柔小意也与你一模一样,蓉儿,”他低头吻着她的唇,细细密密,“你莫不是有一个妹妹流落在外?”
叶蓉被迫仰头承受,两手搭在他的肩上,。在庄子里的日子又仿佛回到曾经的芳华院,可这其中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顾华庭逼着他回答,叶蓉哪里猜的出他话中的他意,“奴婢没有别的姐妹,公子若是喜欢,不如让她来这庄子上给奴婢作伴,与奴婢一同侍奉公子?”
这话方落,叶蓉蓦地吃痛,他目光暗下,凉意习习,极为温柔地捋平她皱起的眉,声音却冷得像冰,“你这主意倒是极好。”
半晌,美人手探出围幔,惊呼一声,还不知又哪里惹怒了他,“公子,熄灯。”
里面传来郎君不耐烦地高声,“掌着。”
两个小丫头守在外面,埋头听着女郎不住地哭声,春香忍不住心疼。
白烛噼啪蹦出火花,顾华庭抱着睡过去的叶蓉去净室。水稍稍温凉,顾华庭提前交代,不要太热的水。叶蓉冻得睁眼,湿漉漉的一双水眸看向他,小声,“公子,奴婢好冷。”
顾华庭入了水,睨她一眼,“怕冷就抱着我。”
翌日,已是晌午,曦蕊思量许久,进了里间。
顾华庭辰时就已离开,曦蕊怕姑娘累了才没叫她,然则这一进屋,看到姑娘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纱衣,遮掩不住里面窈窕的身段。
避开那些痕迹,曦蕊隔着围幔低声,“姑娘,该起了。”
里面却是没有一丝动静。
曦蕊又换了一声,方觉不对,掀开围幔,看到叶蓉通红的面颊,身上温度滚烫,竟是发了高热。
顾六公子虽然素来胡闹,可也是有分寸的,这次怎么把姑娘变成这病怏怏的模样?
庄子里没有郎中,春香不得不进城去请。
顾华庭晃了晃水中的茶沫,拇指在杯沿儿上摩擦,开口,“她病了?”
钟吾低头应声,“午时庄子来信说叶姑娘发了高热,昏迷不醒,春香姑娘已经去请了郎中。”
若说叶姑娘为何突然高热,钟吾些许猜的出来,公子这几日阴晴不定,像是换了一个人,越叫他捉摸不透。既然公子心悦叶姑娘,为何昨日还要去怡红院。昨夜他一直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任谁听了都会不自主地怜惜女郎。
公子还叫了凉水,女郎的身子哪受的住。他想劝又无从开口。
“让郎中先到我这,再去庄子里。”
钟吾疑惑地听命下去。
顾华庭盯着那打旋的茶沫,眼睛出神片刻,随即眸色一暗,上好的瓷器便在他手里顷刻碎去。有碎裂的瓷片割破他的手掌,顾华庭看着那渗出的血,鼻下嗅着甘甜的血腥,目露一丝兴奋。
郎中被钟吾引着到阙和院。
顾华庭抬手让钟吾下去,从匣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的药,发着浓浓的苦味。
他道,“把这包药每日少量添到给她的药里,记住要让她的病拖上一个月才好。”
郎中心里不解,接了药包也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药。他掂量着下去,满腹狐疑。
入了庄子,郎中把完脉,开了药方,又把药包留下,说是于姑娘的病有益,方才离开。
叶蓉这一病当真病了一月,她每日神情恍惚,对着小窗出身,总觉得好像忘了些事,又不记得忘了什么。
曦蕊和春香对视一眼,这一月公子从未来看过姑娘,两人也都觉出姑娘的不对劲,以为是姑娘独自生闷气才每日闷闷不乐。
“姑娘,吃个碎玉枇杷吧。”春香端了一碟子鲜果进来,上面放上小勺,呈到叶蓉面前。
叶蓉怔愣,看着她,细眉拧成一团,开口,“春香?”
春香笑,姑娘许久不说话,今日终究是肯开口,她道“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
叶蓉听她接话,才弯了弯唇角,“无事,你下去吧。”
晚间,庄外挑起一盏灯,钟吾提着灯给顾华庭探路。
门轻声打开,钟吾熄了灯留在外面。
顾华庭绕过团扇屏风,阔步走进去,广袖拂过烛台,显出几分急切之感。
撩开围幔,里面的女郎睡相安稳,因着连续病了一月,面色稍显苍白,盖着薄被,看得出消瘦不少。
抬手撩拨开贴在颊边的发丝,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女郎被吵醒,揉揉眼,迷离地顶着床边的人,对他欢悦地一笑,撒娇地向前蹭了蹭,搂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上,欢悦地开口,“六郎,蓉儿想你了,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蓉儿。”
第34章 痴情冢
顾华庭摸着她发顶的手一顿, 眼神暗了暗,俯身去含着那水润的唇,他哑声, “蓉儿想不想我?”
叶蓉乖乖地点头, “想。”
“怎么个想法?”他不依不饶地问。
叶蓉似是垂头思索,等待之时顾华庭亲着她的眉眼, 逼她就范,“蓉儿说说, 怎么想我了?”
思索片刻,叶蓉迷蒙地抬眼看他, “公子和蓉儿两情相悦,蓉儿喜欢公子, 自然日日念着您。”
顾华庭满意地笑, 爱怜地安抚她的后颈,陌生地触感让叶蓉身子一颤,慢慢软下来。
围幔放下, 郎君话声再起,“蓉儿在说一遍方才的话。”
叶蓉眼里泪光闪闪道“公子和蓉儿两情相悦,蓉儿喜欢公子。”
红烛摇曳, 又见一帘清梦。
当月上正空,树影朦胧, 却依旧有人还没入梦。
清和庄主屋,灯光已暗,唯有人影重重。
“这一月你是如何念着我的。”顾华庭搂着昏昏欲睡地人, 在她耳边低语,不让她睡。
叶蓉困意不止,皱眉不悦, 对视上顾华庭的眼,又温下声,靠在他怀里,如一只温顺的猫,“心思想着,眼里想着,醒时想着,睡时也想着。”
她沉沉睡去,顾华庭看着怀里的人,眼中突然猩红顿起,阴鸷狠戾,他目光落下张口咬在了她的肩上。
叶蓉吃痛,睁眼看着她哭,委委屈屈,“六郎…”
顾华庭听见她的声音眼中赤红,白皙的肌肤上咬得出了血。许久,他眼中阴鸷如潮水散去,吻了吻那处伤口,柔声劝抚,“不疼的,六郎是心悦蓉儿,才这般对你,睡吧。”
叶蓉在他安抚声中,竟真的睡去。
天明时分,叶蓉才觉出肩上火辣辣的疼,她瞥了瞥枕边沉睡着的人,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头好痛,好似记得她想了一个月的人,终于来看自己。这一月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似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她,自己与顾华庭两情相悦,他为了护着自己,才安排到庄子里住。
叶蓉忘记肩上的伤口,眨眼看着睡睡的人。
那人蓦地睁眼,四目相视,他眼中的冰凌一瞬融化,拉她入怀,“偷看我?”他在她耳边低笑。
被抓包,叶蓉害羞地钻进他的胸膛,这一早便惹了火气。
从庄子里出来,已是午后时分。
大雨瓢泼而下,钟吾给他打伞,走到门前,里面芙蓉花裙的女郎冒着大雨跑出来,扑倒他怀里。
顾华庭面色不虞,皱眉训斥,“病才刚好,怎么这么胡闹,也不让下人给你撑把伞。”
叶蓉受训地低头,摇晃他的胳膊,撒娇,“六郎蓉儿不想你走,你什么时候再来看蓉儿?”
顾华庭怜惜地擦掉她眉梢的雨珠,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过几日再来看你。”
叶蓉丧气地应声,似是不悦。
顾华庭把人勾到怀里,俯身吻了下去,如外面的狂风暴雨,他刮着她的鼻尖,“听话。”
“送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