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恩爱死得快
容若的身体僵直了片刻,随即咳嗽了两声,嘴里也流下许多鲜血,再抬眼时,容若的眼中反而露出久违的喜悦之色,只听她艰难启齿,唤了一声:“阿镇……”
这声突如其来的名字,登时令王子镇目露诧异,继而是铺天盖地的悲伤与喜悦交织,只因容若从不会唤他“阿镇”,唤他此名者,除了凉夜便是秋色。
凉夜被困千年,意识早已全无,如今容若身体里,应该是秋色无疑。
他一贯沉寂如海的深眸中不再平静似水,甚至狂喜之至,那一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冰冷的心再次因为这声“阿镇”而剧烈地狂跳起来了。
只不过,当他想起自己手中正端着一柄剑刺在她的身上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在颤抖。虽然中剑的是容若,可眼下支配这具身体,拥有意识的却是秋色本人,因此感到疼痛的自然就是秋色。一念至此,他手中一松,长剑寸寸化为灰烬消失。秋色站立不稳,往旁跌去。
王子镇急步上前抱住她缓缓倒下的身躯,揽着她慢慢坐下:“秋……”同时单手将灵力传入,修护容若破损的心脉,同时也是在减轻秋色的痛苦。
被他护在怀里的秋色,因为失血,脸色惨白惨白,可她仍然微笑着,乌黑细致的眸子里欣喜着倒映着他的模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只是短短数小时而已。”
王子镇温润的脸上漾出令人目眩而痴迷的笑意,连深邃的眸中也难掩温柔,可毕竟让她受伤之人是自己,最后连伤她之人也是自己,躁动、痛心、失落的感觉让他痛彻心扉:“对你而言也许只是数小时,可于我而言,这声‘阿镇’,恍如隔世,便如同度过了无尽的黑暗岁月。你知道吗秋?我险些度不过,乱了阵脚,要焚尽这妖族为你陪葬。”
她若死,便让整个妖族为她陪葬。短短几句话,真真切切的让秋色体会到,自己于他王子镇而言,竟如此弥足珍贵。
秋色感动不已,原来一直以为,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原来自己并非是凉夜的替身,而是王子镇真正放在心尖的女人了。原来,只有到真正出了大事,真正体会到生离死别的那一刻,方能真正看清对方和彼此的心意。
她抬眸,看到了他眼中漾着烁烁如星光,如茫茫黑夜中最为明亮通透的启明星,她轻声说:“真好听。”她很想抱抱王子镇,但是,这具躯体,并不完全由她支配,尤其是此时此刻,疼痛的感觉依在,可她死咬着不吭声,尽管她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她并不希望自己就此睡下,生怕这一闭眼,便再也看不见他这张逆天容颜了。
王子镇将她轻轻地揽在怀里,声音虽低哑,但喜悦之意溢于满脸,他抚摸着这张熟悉又遥远的脸颊,心中疼得是翻天覆地:“你若喜欢,我天天讲给你听。”
“嗯……”她轻轻呢喃,笑颜似花:“阿镇,我想回高老庄,我想爸爸和我哥了……”
“我马上就带你回去。”他低头吻她额头,二话不说便将她抱起,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时,一道伟岸又迅捷的身影快速从外掠了进来。
是微生。
当他看到受伤的容若被王子镇紧紧的抱在怀里的时候,当真是又气又急:“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王子镇淡淡一眼扫过微生:“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先让开。”
不料,微生长臂一伸,拦在门前:“要让开可以,先把人放下。”
“我若不放呢?”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在随意的笑着。他笑,是因为他如愿以偿的找到了秋色。
“阿镇。”微生又开始准备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了:“你又何必呢?你特地从人间跑到妖界来伤了她,不就是为了替秋色讨个公道吗?如今人也被伤了,你还想带着她去哪?”
王子镇却温和地说:“她是秋色。”
这四个字,让微生一下子没了反驳之语:“什么?她是秋色,可她明明是容若……”
“不,她更有可能就是凉夜。”
微生索性就闭了嘴。这一个个脱口而出的答案,都让他无言相对。
“上次话别之时,我曾拜托过你,替我查查容若。你查到了什么?”面对王子镇的质问,微生却并未回答,反而安静如一汪死水。
“你查到的东西,我也已经查到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不说?”王子镇眉目不动地一语带过,语速平稳,语调缓和,可见,他并不想继续过多的追究,因为微生是他的朋友,不多不少里的一个真正的铁打的朋友。
微生是个聪明人,可绝不是那种会在朋友面前耍心机的人,他这么做,也必定有他的理由。便是因为王子镇明白他,所以才没有继续追究,更没有去埋怨。
王子镇看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女人,唇畔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回到我身边了。”
原本原地不站的微生,突然动了动嘴唇:“凉夜和秋色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王子镇身形一顿。他并未转身,只是紧抱着自己的女人:“那是我的选择,你唯一能替我分担的是替我查明真相,至少后绪之事,我会看着办。”他微侧着脸,余光撇着微生的背影:“可是这一次,你是好心办了坏事。”
王子镇走了,他倒是走得干净利落,可怜的微生却只能在原地烦乱的抓头:“不领情就算了。谁爱管你。”话虽如此,可往往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总是他,因为他们是朋友。
王子镇总跟一阵风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上次来毁了容若公主的生日庆典,上上次是毁妖王妖后的结婚两万年周年庆,再上上次来是跟谁谁谁打架不小心毁了镇妖之花,再上上上次……微生已经不愿再提起了,说多了那都是泪啊!这次倒好,光明正大的劫起了他们妖族的公主。此事若一经传开,妖界岂不乱了套。尤其是那个爱挑拨离间的妖王,一旦知晓此事是王子镇所为,必定会挑动妖民,以要回公主的名头,攻入人间。
到那时,又何止是天下大乱。
最后事情闹开了,闹大了,罪魁祸首的王子镇又岂止是麻烦缠身,闹到龙神殿去,指不准又要罪上加罪了。
这可真是传说中的最佳损友啊!
“真想找块板砖敲晕自己得了。”郁闷间,一个完美的主意在微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微生猛地打了个响哨:“有了,黑锅通通让魔王背,不就结了。”
王子镇回到高老庄的时候,颜孙前正尽职的守在高老庄。见他回来,立马就扑了上来,可一见到他怀里的人竟是容若公主,蓦地一声怪叫:“你带她来什么?哎,还受伤了,死了没?”
“滚。”王子镇低喝一声。
颜孙前只好乖乖让开,跟着他进到房间。
当王子镇将容若放置在秋色身边的时候,颜孙前又抗议了:“不是,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她可是害死秋色的凶手,你把她两放在一块是啥意思?想让秋色的魂魄看见,然后自己窜回体内,爬起来报仇?”
“你想什么呢?”王子镇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一时半刻跟你解释不清,总之你先不要吱声,看着就行了。”
颜孙前摸摸自己挨打的脑袋,选择了当哑巴。
颜孙前咬着食指,看着王子镇的所作所为,真真是气得想拿板砖拍醒他。在他眼中,容若已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形象了,可王子镇居然跟伺候皇太后一样的伺候着,又是拿四十芳草让容若服下,又替她洗脸洗手换衣服。你说,他颜孙前能服气吗?
正在这时候,他还看见王子镇俯下身子,几乎与容若鼻尖相对了:“快醒来,再不醒来,我就要亲你了。”
颜孙前一听,直接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了,脸上还保持着见鬼的表情:“什么梗,不是说是去报仇了,我怎么看来看去,你这都是在泡妞?”
王子镇似乎心情很好,连打趣颜孙前的兴趣都无,依然沉浸在叫醒容若的工夫上:“我数六声,再不醒来,我就开始亲你了。”
刚站起来的颜孙前再次跌倒了:“……疯了吧!”
“一,二,三,六……我来了。”言罢,还真的在容若脸上啄了一下。
颜孙前的眼珠子都瞪得要掉出来了:“你妹啊,四跟五呢?”
“没听过四舍五入吗?”
“有没有雷啊?劈了我吧!”颜孙前觉得自己快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王子镇的脸上有着明显掩不住,遮不了的喜悦,眉飞色舞,眉眼间都带着沁人的阳光,整个人容光焕发,就像一个二十来岁初尝爱意的大男孩。
可颜孙前却大觉不妥,爬到床沿边苦哈哈地望着王子镇和容若,他是真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阿镇……你到底在干嘛?能透露些真相给我吗?你们这情况,我是真真琢磨不出个屁来。”
“亲她,没瞧见吗?”王子镇很自然的回答他的话茬,然后低下头,又在容若脸上一啄,很简单,很快乐。
颜孙前直接昏倒在地上了:“疯了疯了,亲的这么勤快还这么开心,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突然间,沉睡中的容若动了一下。
王子镇开心不已:“颜颜,她醒了。”
莫名奇妙的颜孙前只得爬起来一探究竟:“然后呢?”
王子镇没搭理他,继续笑咪咪的撩妹:“睁眼,睁眼,要不然我又亲你了。”
颜孙前只有摇头苦叹的份:“我的亲哥咧!你是不是瞎了你的龙眼了,这是杀人凶手,害你媳妇让你变孤家寡人的妖女咧,你怎么疼得爱得跟自家媳妇一样?”
他已经看不下去了,真是想替秋色出手了结了这妖女。
王子镇却欢喜得紧,抚摸着容若的脸颊,还抚平她锁紧的叶眉:“秋……”
颜孙前一屁股坐地上了,再起不来了:“完了完了,真的玩完了,这下不仅是死媳妇,连智商都被丢到爪哇国去了。”
容若微微睁眼,眼前便呈现王子镇那张聪俊飘逸的俊脸,再听他口中直嚷着“你再不醒,我就亲到你醒为止了”,如此轻薄的话,容若还能淡定下去吗?她蓦地抬手,一巴掌甩在王子镇的脸上。
巴掌声那绝对是响亮的。
颜孙前摸摸脸,心疼王子镇一分钟:这么用力,鼓膜穿孔了吧!
“滚开。”容若想推开身侧的王子镇,奈何全身无力,头眼昏花。
王子镇被打了一巴掌,脑袋还在嗡嗡地响,看着怀中挣扎不断的容若,瞬间就明白了,看来是容若又将秋色的魂魄给挤掉,自己回魂了。
他蓦地起身:“走开就走开,你以为我稀罕。”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无奈而失望的神色。
容若本欲起身,可挣扎了半晌,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浑身无力?”
王子镇面无表情地听着却不曾回答。容若原是有伤在身,在妖界之时,本已经用神力护住了她的心脉,而回到人间之后,又让她服下了四十芳草,照理来说,醒来之后不会这般难受。难道说是因为和秋色共用一个躯体的缘故?
王子镇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他挠挠眉心处:“谁知道?你可不要装柔弱,想赖在我这,我告诉你,哥是有洁癖的。”
“滚,谁想赖你这了?”
颜孙前眨眨眼,彻底愣住了。前一秒还亲得甜蜜爆表,后一秒就秒变路人了。果然,秀恩爱,死得快啊。可看到挨打之后的王子镇,他立马就直起腰杆嚷嚷了:“哎哎哎,无别转移话题,我说妖女,亲都亲过了,难道还不让抱的?你说装什么清纯女呢。”
“什么……亲……亲了?”容若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了,而且越抖越厉害,她想像不出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期间里,他们中的谁到底还能自己做过什么卑鄙下流之事?
“废话,你摸摸脸上,是不是还沾着口水?”颜孙前也不指名道名的说明实情,愣是让容若误以为,她是被颜孙前给轻薄无礼了。待轻薄完之后,又换王子镇来调戏自己。如此龌龊不堪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显现,容若简直有了当场咬牙自尽的念头了。自打识事开始,她便是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公主,哪里能忍受得了自己被男人如此轻薄之事,她开始疯了一样的发脾气了,逮到什么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