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
秋色不期然地想到了王子镇和凉夜,他们这对称之为苦命鸳鸯也不为过,千百年来一直在遭受着相思折磨。同病可怜啊!难怪,王子镇会不远千里而来,帮助长生:“长生,你别哭,你来找我们,无非是想让我们帮忙,对吧!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我们能帮你的,一定帮你。”王颜昕在一旁听着,也是连连点头应和。
长生抬起头来,小小又精致的面庞上满是泪痕,让人见了,格外动容:“我只想同他说说话,想跟他好好解释这一切,想劝他回头是岸。”
“你的劝说有用吗?你已经死了28年,可这28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想要复活你的念头,仍然不间断的杀人夺魂,可见,他骨子里就是个疯狂又执着的疯子。”秋色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让恶人放下屠刀,那么这个社会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罪不可赦的恶魔了。
“不管有用没用,我都想尽我最后的微薄之力去试一试,求求你们,帮帮我?这28年来,你们是第一批,也是第一个,能成功登船的人。而且,刚刚幽生也说了,你们的那个朋友,不是人类。”提及王子镇,长生的眼里闪动着满满的希望的光芒,而望着苏炫庭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祈求。
秋色难为情的抓抓头:王子镇他确实不是人类。要是人类,早被你的幽生当成食物给吃了。
苏炫庭并没有忽视长生看着自己的目光,他问:“我们要如何帮你?”大家虽然都知道幽生并不是一开始就冲着杀人去的,他是为了留住唯一的爱人而手持屠刀,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杀人,就是犯错,犯了错,就必须要接受惩罚。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眼下他们唯一能为长生做的,只有满足和实现她最后的愿望,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意,若是为她实现,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长生一听大家想助她一臂之力,早就喜难自禁了:“让我附身在你们当中其中一个人的身上,让我有机会跟他对话即可。”
要求很简单,可要付诸行动却也困难。
“只是,我身上承载着三万灵魂,我怕到时候,会给你们带来许多棘手的麻烦。”长生又有些犹豫了:“我……我……”
众人彼此互视了一眼。
苏炫庭迈开长腿,走到长生跟前:“你若是不嫌弃,我的身体借你。”
长生一怔,心头升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暖意。
“我来吧!”秋色力争第二:“我是女生,更方便些。”
王颜昕左瞧瞧苏炫庭,右瞅瞅秋色,暂时保持沉默。既然苏、秋二人都在抢这个名额了,她再争进去,不就添乱了嘛。于是王颜昕选择了先观望后决定。
长生意外地愣在那,久未言语。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一点。在她最无助,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能给予她最大最难的帮助,她能不欣喜若狂?能不惊喜连连吗?
在长生喜极而泣的时候,苏炫庭和秋色犹自在那争执不下:“哪有让女生孤身涉险的道理。”
秋色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你看看,又有很多不明物体砸下来了。”
苏炫庭眼也不眨的,一剑将掉下来的东西挥开。
耍帅了不是。
秋色不由嘻嘻发笑:“我去会比较好,万一身体出现不适,我还有阿镇呢。”
“我也可以。”
一个是王子镇的现任女友,一个是王子镇的现任好友,不论哪一个遇上麻烦,相信王子镇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炫庭……”秋色说:“你就让我去嘛!我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要去可以。你自己问阿镇去。”苏炫庭太精明了,一句话就将秋色成功的难住了。
王颜昕稍微分析了一下,苏炫庭要保护大家,的确不能够擅离职守的,秋色怀揣着乐于助人之心,这固然没错,但是她家那位男朋友,怕是不会轻易点头答应的。如此一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她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都别争了,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就我来吧!”
“不行。”没想到,换来秋、苏二人异口同声的反对。
王颜昕终于跳脚了:“为什么?”
“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头上。”不管怎么说,他们肯定是不会派王颜昕上场的:“对吧!炫庭。”
苏炫庭笑笑,并不多言,其中意思,大家心中明了。
“我不要当被保护的对象。”不满的王颜昕急得跳脚了,为什么不管到哪里,被当作保护的对象都是她呢。突然灵机一闪,王颜昕的脑海里冒出了个好主意:“要不,咱们来猜丁壳,谁赢了听谁的。怎么样?”
“行。”秋色也觉得这招颇为公平:“来吧!就这么定了。”
苏炫庭无法说服她们,只好依她们的了:“那就来吧!一次决胜负。”
王子镇跟幽生大战三百合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竟然在玩最幼稚的猜拳游戏。
然后,获胜的人是秋色。苏、王二人竟然心有灵犀地同时出了布,只有秋色一个人冒出个剪刀手,以一灭二,成功拿下了这次危险的任务。
苏炫庭最讨厌失败,尤其是这种最低级最白痴的失败:“秋,你确定我事后不会被阿镇给宰了?”
“安啦,他要真敢宰你,我会先宰了他的。”秋色霸气的回应。
这算是安慰吗?
这明明就是自相残杀好吗?
“安啦安啦,长生,来吧!进我身体里来,我带你去见他。”
“好,谢谢你。”长生也不再客气,因为她即将要消失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纠结对错了:“那我,来了。”
“不用客气。来吧!”
“秋,你小心点。”王颜昕还是忍不住担心。但事到临头,已经无法回头了。
长生闭着眼睛飞了起来,然后一头撞进秋色的身体里。
王颜昕只瞧见一缕白光闪进了秋色的体内,她连忙问:“怎么样?”
待秋色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挺好的,长生,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幽生。”她深呼一口气,大喊:“阿镇,阿镇,拉我一把。”
“麻烦。”王子镇虽然与幽生在缠斗,但是他的千里耳早就把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
他也阻止不了秋色犯傻。因为愿赌服输。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秋色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悬空,慢慢地向上飞了起来。
“阿镇……”
当秋色笑嘻嘻地来到王子镇身边的时候,王子镇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说话不算数,回去你给我等着。”
难道还让我跪键盘不成?秋色吐了吐舌头。在船上央求王子镇带她上幽灵船的时候,她曾亲口承诺,不制造麻烦的,可结果呢?照样愣头愣脑的把麻烦绑到身上来。王子镇会轻饶了她才怪。
“这件事绝不能怪我,谁让你这么拖拉,一直搞不定幽生。”这是秋色常用的脱身技两。只听王子镇冷哼一声:“我不过是在等长生。如果我不超渡那些骷髅,你以为长生能有机会现身吗?”他径直翻了个白眼:“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他玩切搓吧?切,恶都恶心死我了,我都恨不得能一剑劈了它。”
“哈……”秋色彻底呆住了。敢情这家伙,最初的打算就是让长生跟幽生见上一面,然后再……再把幽生给一刀ko了……如今看来,长生的要求应该就是让她能在消失之前与幽生再见上一面吧!
秋色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积了件大功德呢。没承想,这竟然是王子镇一早就设计的好的戏码。
秋色撇撇嘴:“其实你还是应该要感谢我的,若是没有我,长生就没有相应的身体借她附身跟幽生见面了……”
“我多得是法子。”王子镇毫不留情地顶了一句,然后挑着眉,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愿赌服输,我也一样。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对吧!”
秋色“呃”的一声,没声了。确实如此,王子镇若真想做一件事情,的确有许多法子让长生愿望成真。如此一来,她出借身体,真的是显得多此一举,自作多情了。
“快去,长生快挺不住了。”王子镇出言提醒。
“遵命。”秋色当然知道没时间磨蹭了。
越过他身边之时,她听到王子镇用极轻极柔的声调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幽生本事虽不高,但此地被设置了禁断之力,万一发生突出情况,应付起来难免棘手。王子镇是个怕麻烦的家伙,当然不愿意看到事情变得更加麻烦,难以收拾。
男人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让秋色满心喜悦:“知道啦。长生,快说话,幽生就在对面。”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秋色,不,应该说是长生,她暂时占据了秋色的身体,睁眼的时候,终于得偿所愿看到了悬空长翅的幽生。此时的幽生早已不是两三百年前的幽生了,如今在眼前的他,无情、冷酷,不过是一具长生不死的骷髅怪。
“怎么不打了?”幽生尚不知情,扬声说道。他迫不及待地想打败王子镇这个强敌,然后取他鲜血,夺他魂魄,一旦拥有了王子镇这身精魂精血,那么复活长生,将不再是梦。他越想越兴奋,越兴奋,他头上燃烧的火焰就愈加旺盛。
“你的老朋友来找你了,你还是先处理你的私事吧!”王子镇冷着张脸,寒声而语。他其实有些生气了,因为秋色未经他允许,撕下了隐身符,又未经过他同意,将身体借出,两次擅自行动,都触动了他的火气。
王颜昕若有所思的拱了拱苏炫庭的肩膀:“我看王先生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
苏炫庭抬着头,注视着天上的情况,似笑非笑地答了一句:“肯定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涉险,是个男人,都会心里不平衡。秋色虽然擅于察言观色,可是,她并不懂男人的心理,才会屡屡让王子镇产生了挫败感。
长生缓缓的调整了下呼吸:“幽生,是我,我是长生。”她紧张,无比的紧张,28年了,她终于可以同幽生说话了。她还很冷,冷冷的海风,吹打在身上,令衣衫单薄的她感觉到了真实的寒意,因此她发出的每个声节都是哆嗦的。
这使得幽生听得不是很真切,两只亮如灯泡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风中的秋色,毫无疑问,它是在确认秋色这句话的真假,来回打量了数次,它突然咧嘴咆哮:“你不是长生……人类,你休想骗我……”
“你是幽生,我是长生,以后有我,便有你。”长生已经冷到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幽生,你还记得吗?这是除了我们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
当然,幽生并不曾忘记,也从不敢忘记,他激动不已,头上窜起的火焰蓦地爆涨了许多,他伸出骷髅手,向前递出:“长生,你是长生,你真的是长生,你……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幽生,这28年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我罢了。我从未离开过你,从未……”长生一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28年了幽生,我一直,一直……”受尽了苦难和折磨……你知道吗幽生……你知道吗幽生……
幽生傻眼了,愣了许久之后方才呐呐地问:“那为什么……为什么……”
面对他的连声反问,长生却无法将实情说出,一旦说出,那无疑又会给幽生带来无谓的痛苦,她坚强的拭去脸上泪痕:“总之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你,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
“我信你,我信你……”幽生张开了他的双臂,想要拥抱28年以来始终无法触摸到的女孩。那是他黑暗世界里面的唯一色彩,失去她,他一度暴走疯狂,而如今,她又回来了,回来了:“长生,过来,过来让我再抱抱你。”
王子镇却亮出了神识之剑,冷不丁地说:“想吃我一剑吗?”
长生并没有依言过去,依然俏生生地立在王子镇的左侧。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而置秋色于危险当中。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幽生,我马上就要消失了,在我消失之前,能再见你一面,跟你澄清一下这28年以来的误会,我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