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我撒了一个谎。”赵海潮嗓音低沉,斟酌片刻,才吐出这几个字。
“是什么?”苏惟眇追问。
他沉默,舌头在嘴巴里转了几圈,思索着该如何说,既然她能信服,又让自己不那么羞愧。
“其实,那不是真的。”他继续铺垫。
“所以,那是什么?”她仰着脸,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揪住了他的衣衫。
他忽然笑了,一扫方才的局促不安,他敢打赌她一定是知道了。
他双臂环着她的腰肢,忽然凑近,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你流氓!闷骚男!”她的脸上登时飘起了红云,咬牙低声骂道。
本想看着他出糗的,结果自己被调戏了的苏惟眇,表示极度不开心。
“撒手!”她松开揪着他衣衫的手,就要逃离他的环抱。
“我不是,难道不好吗?”好容易抱得美人在怀,他如何肯轻易放手。
“赵大人,你读的是圣贤书吧?”苏惟眇故意讽刺他。
“如果不是圣贤书,你以为你还在这儿?”他不松手,轻飘飘的语气,像是窗外忽然拂过的微风。
流氓有文化,真可怕!苏惟眇深以为然。
两人又斗嘴了几句,就听得门被敲响了。
“大人,几位大人已经来了。”叶侍卫的声音响起来。
“去去去,找你呢。”苏惟眇拍拍他的手臂,语气颇为嫌弃。
“我先去议事,你要是觉得闷,可以看那些书解闷。”他摩挲着她的手,抬着下颌,指了指软塌旁的一叠书。
苏惟眇点点头,心道:赵大人的人设崩得太惨了!
明明是可以做一朵孤高冷清迂腐固执的高岭之花的,偏偏遇到情爱,就这般无赖厚脸皮腻腻歪歪的。
全然不管人家的人设是因为谁而崩掉的。
-
苏二爷歇着苏二夫人,刚才进了兰院,后脚江瑜就来了。
“怎么样?二叔二婶,你们见到眇妹妹了吗?”
“见到了。”苏二爷点头。
“眇妹妹都还好吧?”江瑜试探的问,因她看着两位的脸色不算多好。
“她没事。”苏二爷回答,脸色却仍旧沉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都是这幅样子?
“眇妹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江瑜又问。
苏二爷将事情简单说了,侧重点就是苏惟眇此时呆在赵府最安全。
“倒也是这个道理。”江瑜点点头。
“那赵大人的情况如何?是否如官府所言,已经脱离危险了?”江瑜关切的问,机器织布局由赵海潮筹办建立,后又担任会办。
若不是赵海潮对苏家的扶持与帮助,苏家也不可能少了这么多麻烦。
“是,看着精神还不错。”苏二爷回答。全然不提自己还将人狠狠骂了一顿。
事后他才有些后怕,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巡抚大人,兼任朝廷的兵部侍郎,被他劈头盖脸责骂了一通,就算他是前岳父,也不能这般恣意妄为。
只是那小子,对惟眇的心思,他作为父亲,不知是喜是忧。
“那是不是咱们苏家又要办喜事啦?”江瑜有些高兴,她就觉得眇妹妹和赵大人没这么容易断了关系,看赵大人跑苏宅跑得多勤啊。
“这个,到时再议吧。”苏二爷松了口气。
“我看赵大人对眇妹妹,用情颇深,对她又很是宽容……”江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哎!江瑜啊,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苏二夫人叹气。
这门亲事不好吗?江瑜纳闷。
-
江瑜带着疑问回了梅院。
回去时,听到下人在议论。
“听说古小姐的嫁衣都是从苏州定做的呢。”
“是吗?苏州可远了呢。从那边买,要花不少钱吧?”
“那肯定啊!但是古家也不差钱啊!”
“富隆商行的老板,也不差钱啊!他们两家联姻,置办的东西都海了去了!我有个邻居家的小舅子,就在富隆商行做事,说聘礼采购清单都老长了,天南海北的东西都有。”
“哇!想不到排场这么大!古小姐嫁得好啊!”
“那可不?当时和陈家退亲时,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古小姐嫁得人家,完全不输给陈家嘛!”
“就是啊!听说富隆商行的宋老板,年轻有为,没有家累,都是自己当家作主,古小姐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肯定比嫁到陈家伺候婆母要松快很多!”
“是啊是啊!我听说宋老板长得也不差呢。”
“哪里是不差?我见过的,论气质,比陈少爷还要矜贵几分呢。”
“哟!你还知道气质啊?”
“我还是觉得陈少爷更好,宋老板,听说有点儿那啥?阴沉沉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
自从古家公布了古宁和富隆商行老板宋铭谦的婚事后,满城都在议论,曾经和古宁定过口头亲事的陈长青,也被人拉出来,旧事重提了一番,连带着又说陈长青放着好好的古家小姐不娶,现在和一个寡妇纠缠不清,简直是自堕身价。
江瑜听了,还为此生了一场闷气。
陈长青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重展笑颜。两人和好如初,在机器织布局这场生意上的配合打得更好。
只是把苏大夫人愁坏了,一直担心江瑜会改嫁。
她的心情也很矛盾,一方面吧,这么久以来,她和江瑜的情分早已不仅仅是婆婆和儿媳妇,情同母女,她也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另一方面吧,她又私心希望江瑜能留在苏家,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
孰轻孰重,苏大夫人心里很是犹豫。
陈长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有所了解,若江瑜真是她女儿,她是愿意陈长青做他女婿的,关键是江瑜是她的儿媳妇。
江瑜从未想过她和陈长青的未来,那是她不敢想的。
倘若真要想一想,那必定是没有出路的。
索性不想,就这样得过且过?
-
闵城苏宅。
“苏小姐还没回来吗?”江颂年敲开了苏宅的大门,礼貌的问。
“还没回来呢,江公子。”知春面带浅笑。
“那苏小姐可平安?”江颂年又问。
“平安。”知春回答。
“若是我家小姐回来了,会转到江公子的好意的。”知春补充道。
“有劳知春姑娘了。”江颂年拱手行礼。
“不妨事。”知春屈膝回礼。
江颂年又点头致礼,才转身走了。
“这个江公子来了好几次了啊!又是来找咱们小姐的吧?”绿水望着年轻男子走出大门。
“是啊。”可惜这么谦恭有礼的翩翩公子,怕是注定要落空了,她家小姐啊,怎么走得出赵大人的手掌?知春有些同情这位江公子了。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小姐,不怕赵大人收拾他?”绿水啧啧道。
“他只怕未必知道小姐的前夫是赵大人。”知春摇摇头。
“那咱们要不要提醒他?虽然咱们小姐是好,可有赵大人在,哪里有江公子的地儿啊?”绿水觉得敢和赵大人抢人的江公子,真是勇气可嘉,令人佩服。
“可是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也该知道才是啊。”知春觉得疑惑。
“那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绿水问。
“不知道,不过江公子倒确实一位有风采的公子。”知春答。
“话说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绿水问,小姐不在家,文植只来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那就不知道了。”知春摇头。
如果赵大人动作够快,只怕小姐以后都不会回这个宅子了。
“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快就会重回赵府了?”绿水问道,颇有些兴奋。
“我怎么会知道,毕竟小姐的心思这么难猜。”知春忍不住叹气。
就比如她就从未想过小姐会和赵大人和离,也从未想过小姐离开赵府后,小姐竟然会租了这座宅子,就这么带着他们在闵城住下了。
他们所有人当时都以为会直接回莱阳苏家的。
“那倒也是,”绿水点头,“不过这些天城里说什么的都有。”
“关它呢,咱们就守好宅院,等着小姐回来就好了,旁的事不必管。”知春道。这些天,她是苏宅的主心骨,约束下人、打理宅院都是她处理。
-
宋铭谦看罢手里的信件,脸色沉了又沉。
“怎么样?”原本躺在榻上的郑骁已经可以坐起身,背后垫着枕头靠着床架。
宋铭谦冷哼一声,料想被证实,可他并不开心。
“你以为京城会对我们完全放心吗?说不定此时,就有暗探在监视呢。”郑骁讥讽笑道。
宋铭谦手里紧紧捏着信纸,脸色变换不定。
“就连你的婚事,他们都不放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郑骁冷哼道。
“这是我的选择,我的时间不多了。”宋铭谦声音低沉,脸色晦暗不明。
“我们只是他们手里的剑啊!带着仇恨和怒火,刺向他们的敌对者。”郑骁叹气,他们明知如此,可是他们别无选择。
“我们也在不断的朝着我们的目标靠近。”宋铭谦眼神阴鸷,将信件放到火上烧掉。
“上次青石寨,我们错失先机,接着就步步错,京城早对我们不满了。”郑骁道。
“我们一定可以扳回这局的。”宋铭谦抬手,提笔,蘸了墨水,开始写信。
“你喜欢古小姐吗?”躺了许久的郑骁用百无聊赖的语气问道。
“我们这样的人,哪里配谈喜欢?”宋铭谦姿态未变,神情未变,眼睛盯着信纸,黑字一个一个落在上面。
“你那个师弟,倒是个情种。”郑骁慢吞吞的说。
宋铭谦运笔的手指一顿,接着继续写字,紧闭着双唇,没有答话。
“现在满城都在传你师弟对和离了的前夫人,念念不忘!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见过那个女子吗?”
“见过两次。”宋铭谦答。
“当真是个美人?”郑骁来了兴致。
“还行吧。”宋铭谦语气平平。
“我给你说过吧,那晚和你师弟交手时,现场有一个美人,不仅人长得美,关键是武艺高强,她一出手,就撂倒了四五个人。”
“现场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宋铭谦皱眉,抬眼望向郑骁。
“正是如此。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女子就是那个前夫人?”
“我听闻她是富商之女,没听人说过她会武功。”宋铭谦疑惑。
“是不是,见一见就知道了。你师弟重伤,你作为师兄,理当前去探望才是。”郑骁笑道。
宋铭谦沉默片刻,继续执笔写信。
书案上的烛火摇曳,灯花呲拉作响。
※※※※※※※※※※※※※※※※※※※※
中午好呀,看文的小仙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