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惟眇只觉得此刻头是真的痛,是了,她早该料到的。
  只是她去了莱阳,难免就把教堂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那送信之人可还在?”苏惟眇将信装进信奉,抬头问知春。
  “送信来的是蔡大婶家的小子,还在门房呢。”知春回答。
  “你去请他到这里,我有话要问他。”苏惟眇点头,走到处于梨花厅一旁的书案处。
  “诶诶诶……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这着急忙慌的。”被冷落在一旁的古筝问道。
  “这是要紧的事,我怕是没时间招待你了,你且回家去,这几天最后不要出门走动了,也告诉你姐姐。”苏惟眇自己研起磨来。
  古筝有些懵逼,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惟眇呢,由是愣在椅子上,没有动身。
  “快些个去吧!”苏惟眇拿起羽毛笔,抬头看着古筝。
  “什么要紧事啊?”古筝想要问个明白。
  “可能是瘟疫。”苏惟眇神情凝重,言罢还叹了口气。
  这两个字何其深重,击中了古筝的神经,她愣住了。
  “你在开玩笑吧?”古筝喃喃。
  “都说了可能是,这要等大夫诊断了才知道。你千万要记住,不要声张此事,待出了结果,我会让人去你家里给你送消息。记住了!”苏惟眇语气郑重。
  她忽然有些后悔告诉古筝这个事情,毕竟她不能仅仅通过哈登教士的信作为判断依据,有失谨慎了。
  “哦哦哦……那我现在回家去,你要记得给我送消息啊。”古筝半天才反应过来,瘟疫是什么概念,人人都知道。她拔腿就往外走,还不住回头叮嘱苏惟眇给她送确切消息。
  “我知道,快去吧,记住我的话。”苏惟眇目送古筝走出梨花厅,然后埋头写起信件来,她想写简体字,又担心哈登教士不认识,索性就写英文了,她一边写一边想,要从那些方面做好防范措施。
  她的回信还没写完,知春就领着蔡大婶的儿子进来了。
  “小的蔡小二拜见夫人。”来人规规矩矩鞠躬行礼。
  “行,你把那情况再给我说一说,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吧。”苏惟眇直奔主题。
  这场谈话也不久,就五分钟以内,旁的他也不甚清楚。立在一旁的知春,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不晓得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只是夫人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惟眇问完了话,又埋头将信写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交给蔡小二,嘱咐他快快给哈登教士送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
  “大人回来了吗?” 苏惟眇捏了捏后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曾听说,我去书房问一下。”知春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用去问了。”苏惟眇摆摆手,他总会回来的。
  小五看着知春的背影,心中纳闷:今儿个知春都过来问了两次大人是否回来。
  一定是夫人想念大人了!想了半天的小五这样告诉自己。
  再说了,现在大人回来也不一定是先回书房啊?他看多半都是直接回主屋的。
  你说这人吧,不想他出现的时候,他非要出现,这指望他出现时,他却迟迟不出现。
  没错,说的就是咱们的赵大人。
  这天苏惟眇将信送出后,心里一直不安,她遇到事情比较悲观,总是做最坏的打算。
  直至傍晚时分,知春才来回话:“大人从外间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
  “什么人?”苏惟眇问道。
  “我远远看着,好像是宋老板。”知春语有迟疑。
  他来做什么?苏惟眇面露疑惑。不过听知春说这个宋老板是赵海潮的同门师兄,那也就不奇怪了。
  苏惟眇想了一下,就将此事放下,手里捏着一本书,埋头看了起来。
  “去问问,大人是否要留客用饭。”盯着书上的字看了一会儿,苏惟眇又叮嘱道。
  知春应声出去了,苏惟眇觉得手里的书看起来也颇为无聊,索性丢开,埋头趴桌上,闭着眼睛养神。
  “最近尊夫人行事,倒令人耳目一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月白圆领长衫,白净的面皮,带着三分笑。
  “宋兄还关注这些事情”坐在对面的穿绛紫色长衫,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出和煦的笑意,手中捏着一只白瓷茶杯。
  “名动全城,总有耳闻。”宋銘谦笑意更深。
  “夫人她乃性情中人。”赵海潮微笑道。
  “你不生气”宋銘谦含笑问道,他记得自己这个同门师弟,素来迂腐固执,哪里会容许自己夫人做出这般出格事情,现在满城谁不知道新任布政使夫人是何等肆意妄为。
  “开初确实吃惊,”赵海潮浅饮一口茶,放下白瓷茶杯,“后来,便知她做得对。纵是行为激烈了些。”
  “这可不大像是你会说出的话。”宋銘谦笑意更甚,手持白瓷杯喝水的动作,优雅美观。
  “事实如此,我亦不能罔顾。”赵海潮道。
  “若是老师知道,你已然懂得变通,定会极为高兴的。”宋銘谦感慨道。
  “能得老师高兴,也算幸事一桩,”赵海潮略微点头,“只是不知师兄有何打算真的不走仕途了”
  “于仕途,我已然全无机会,怕只能在这商场上尔虞我诈了。”宋銘谦语气低沉了几分。
  赵海潮面露忧色,不言语,只好喝茶。
  “老师有你这般出色的学生,已然足矣。”
  宋銘谦放下白瓷茶杯,起身,侧看身旁人一眼,衣袖一抖,大步往外走去。
  “不必相送,来日再见。”那人走到门口是,扬起手臂。
  彼时他初入老师门下,师兄先他入门几年,一袭圆领月白长衫的师兄站在廊下。
  “这就是先生新收的弟子了吧。”师兄笑宴宴。
  “见过宋师兄。”赵海潮连忙行拱手礼。他早听闻师父门中有一弟子,最是温和宽厚,常穿一袭月白衣衫,温温润润如暖玉。
  后来在师父门下念书,他也确实受到宋师兄的照顾。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赵海潮的回忆。
  他循声望去,只见穿一袭淡蓝色衣衫的苏惟眇立在门边,目中带笑。
  “夫人进来吧。”赵海潮放下白瓷茶杯,杯里澄净茶水已然冷却。
  苏惟眇慢步走近,看着空位,“客人走了”
  赵海潮点头。
  “夫人,找我有事”
  “确有一事。”苏惟眇在空位坐下。
  赵海潮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今天教堂报信给我,说灾民安置点出现批量生病的情况。”苏惟眇直话直说。
  她刚知道消息时,蛮急的,后来慢慢冷静下来。
  许多事情,她去做名不正言不顺,赵大人就不一样了。
  “消息可靠”赵海潮有些诧异,她人在家中坐,也能知道外面的消息。
  “应该可靠,哈登教士那里来的。”苏惟眇点头。
  以她对哈登教士的接触了解,还有书中对这个洋教士的只言片语的介绍,他应当是可靠的。
  他的夫人还和洋人有往来。也是了,上次她还从洋教士那里借了书。
  “若是如此就麻烦了。”赵海潮沉吟,他在灾民安置时,就已经配置了大夫,还让人特别注意营地的卫生,就是怕水灾过后出现时疫。
  “大人,杨先生来了。”小五在门口报。
  “请他进来。”赵海潮扬声。
  “大人,那我先走了。”苏惟眇起身,这个杨先生是赵海潮的一个幕僚,为政务献言献策。
  赵海潮点头。
  杨先生穿一身棕褐色布衫,在门口见到苏惟眇,向她拱手行礼,“夫人。”
  苏惟眇笑颔首,没有多言,自顾走了。
  杨先生觉得近些时间,城中的传言实在太过夸张,把夫人说得跟个五大三粗的河东狮一样子,其实夫人本人瞧着倒是温婉。
  情况不乐观,赵海潮匆匆吃了晚饭,就出门去了衙署。直至后半夜,才回了家。
  赵海潮看了看主屋的方向,一片漆黑,当夜就宿在了书房的软塌上。
  他疲惫至极,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接下来几天几乎都是如此,这是后话。
  苏惟眇倒是有点儿高兴,这下卧室又是属于她的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哈登教士的信,看了信的她又去找赵海潮。
  “大人?你起来了吗?”苏惟眇直接进了书房。
  许是赵海潮实在累,苏惟眇竟然没能把他喊醒,当她走到榻边,看到熟睡的赵海潮,眉清目秀,面容恬静,不复冷凝,她竟然起了捉弄之心。
  她动作轻轻地靠近,伸出食指,轻轻的、轻轻的戳了戳赵海潮的脸。
  戳了一下,人没醒,又戳了两下。
  唔,皮肤手感挺不错的。
  还长得这么好看!她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赵海潮一般都要冷着一张脸了,只怪他长了一张实在清秀无害的脸,若不是冷面冷眼,怕是毫无威严可言。
  不足三十岁的布政使大人,确实是年轻有为。
  好儿郎是好儿郎,可惜心里念的是别人。
  苏惟眇想到这里,觉得颇有些无趣,下手不由得重了一些,正要收回手时,却有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本是弯着腰俯身的,被这么一拉,重心不稳,顿时向着榻上之人扑去。
  四唇相接,两双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局面。
  “哐当”端着水盆进来的知春将水盆掉到地上了。
  “大人恕罪,夫人恕罪,我什么也没看见。”知春捂着眼睛,也不管地上的水盆了,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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