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摩

  没过多搭理这对夫妇,苏平领着祁渊离开了武警医院,并示意他将执法记录仪关了。
  祁渊没忍住,问道:“话说苏队,你刚刚说要传唤他们俩去支队……认真的?”
  “怎么你也问这种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平淡的说道:“别忘了咱们执法记录仪还开着呢。公然行贿可是大忌,不立刻严肃处理,回头搞不好督查就找咱俩喝茶,这种玩笑能开?”
  祁渊挠挠头。
  苏平说道:“传唤是肯定要传唤的,至于具体是批评教育,还是别的什么惩罚,就看他们自己了,还要作死的话那谁也救不了。”
  祁渊哦了一声。
  随后苏平左右瞅瞅,抬手一指:“去那大排档吃点东西?”
  “我不饿。”
  “我饿了。”苏平耸肩:“你看我吃呗。”
  “那我也吃点吧。”祁渊抿抿嘴。
  他意识到苏平可能想和他说点事儿,否则这大晚上的没必要硬拉他去大排档吃东西,按往常的做法该放他回去好好休息下才对。
  很快走到大排档里,苏平点了一盅虾粥。
  祁渊轻轻一笑,说:“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入职后碰到的第一桩命案,记得苏队你也是请到大排档吃虾粥。”
  “有印象。”苏平点头说道:“那案子我记忆听深刻的,死的是你高中同学吧,分明当天中午就死了,偏偏晚上还跟你语音开黑打游戏。”
  “当时真把我吓够呛。”祁渊摇摇头:“怪可惜的,好好的人,说没也就没了。”
  “说实话当时我对你第一印象蛮差。”苏平翻了个白眼:“不过好在你解释的及时,否则的话,就算你是祁老的孙砸,我也得给你打回去,哪个单位爱接受爱拍马屁就把你给塞哪儿去。”
  祁渊扶额:“总感觉你在骂人。”
  “你没感觉错,拐弯抹角的骂你呢。”
  祁渊:???
  一会儿后苏平又说:“不过说起来,我感觉你这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魔力。”
  祁渊眼前一亮:“苏队你是说我很有人格魅力吗?”
  “呸。”苏平翻个白眼:“我说你扫把星。”
  祁渊:???
  “就挺玄乎的。”苏平说道:“首先你肯定有柯南体质,这实锤了。”
  “……”祁渊扶额。
  苏平又说:“其次……跟你走得近的风险也贼大。你高中同学,你堂哥,各种。”
  祁渊:(╯‵□′)╯︵┻━┻
  他说:“苏队你这就人身攻击了啊。再说了,你还信这个?”
  苏平耸耸肩:“不信,说着玩玩。况且一次两次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你高中同学,你堂哥,我印象里也就这两次而已吧。”
  “所以苏队你喊我过来看你吃饭,就是为了扎我心么?”祁渊再次扶额。
  “等会慢慢说。”苏平摇头。
  不一会儿后,他点的砂锅虾粥端上来了,当即便舀了一勺进碗里,又舀一调羹凑到嘴边吹吹,然后翻个白眼:
  “剩饭加水熬的粥,米香味都跑光了,味同嚼蜡口感还不咋滴,虾也不新鲜,虾线还不挑,要不是开在医院门口铁定得破产。”
  祁渊低头瞧了眼,赞同道:“看着就没啥胃口,还不如我自己熬的。”
  “你还会熬粥?”苏平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下次去你家尝尝。”
  “呃……”祁渊说:“其实不会,就一杯米整锅水然后用电饭煲的煮粥功能煮它一个小时就好了,有时整白粥有时整肉粥,配上咸菜榨菜萝卜干啥的吃饱肚子就成。”
  “哦,那算了。”苏平嫌弃的撇撇嘴,然后又喝了口粥,才放下调羹,随后目光左右流转游弋一圈,便压低声音说道:“看你啥事儿都不知道,一脸懵逼云里雾里,怪可怜的,我系统的跟你说说吧。”
  祁渊点点头。
  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忽然又有了掀桌的冲动。
  然后苏平没理他,只详细的将事情给他讲过了一遍。
  这些事情比较繁琐,说完就过了半个多小时。见祁渊坐在那儿沉思,苏平就起身去把账给结了,同时把只吃了两口的虾粥打包。
  虽然很难吃,寡淡无味,但他也不想浪费。正好也基本没加多少盐,带回去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吃也不错。
  对流浪猫狗而言,能吃顿干净的食物,且吃到饱,其实就很难得了,什么少油少盐,或者喂合适靠谱的猫粮狗粮之类的,多少都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打包完,苏平拍了拍祁渊肩膀,示意他走了,随后便回到武警医院的停车场,双双上车离开。
  车子启动后不久,苏平便问道:“我送你回去睡觉?”
  “不了,我回支队睡吧。”祁渊说:“不然明儿一早又要跑到支队去,还怪麻烦的。”
  “也是。”苏平很理解他,点头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苏队你要回家?”
  “不回,去小区里把虾粥放下喂喂流浪猫狗,再把早先准备好的送我老婆的礼物放在餐桌上,就回支队歇息。”苏平说道:“不然大晚上的回床上躺着怕吵醒她。”
  “礼物?”祁渊微微错愕。
  “嗯啊。”苏平说:“都是精心准备的,每当有大案要案,可能几天不能回家的时候,都会抽空给一份。嫁给我这些年让她受苦了,这一点点心意,希望能让她好受点。”
  “苏队看着大大咧咧,还粗糙的不行,但实际上是很细心啊。”祁渊面露微笑,说道:“能嫁给苏队你,应该很幸福吧。”
  “幸福个鬼,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苏平轻声说。
  祁渊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哪有什么对错啊。”苏平笑道:“感情的事哪分那么清楚,斤斤计较的不累吗?她退一步,我退一步,彼此留着足够的缓冲地,不好么?”
  “挺好的。”祁渊说道:“但理是这么个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不多。”
  “行了。”苏平摆摆手说道:“你个母胎单身狗,装什么感情专家?”
  祁渊:……
  “苏队不带你这么感情攻击的。”祁渊嘟哝道:“你今天又怎么了?老扎我心。”
  “老荀扎我心了,我不痛快,想转移给你。”苏平淡淡的说道。
  祁渊:???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不过……
  “荀队竟然会扎你心?”祁渊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哄着的么?”
  “他扎我心的时候多了!”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然后缓缓转过脖子,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祁渊,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手心?”
  祁渊咽了口唾沫,忽然感受到浓烈的杀气。
  他感觉自己今晚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尼玛,今晚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苏平抬起左手,肘杵在方向盘上,握拳撑腮,压迫性十足的盯着祁渊,双眼目光宛若利剑,在祁渊身上刮来刮去。
  片刻后,他眉头一皱,松开了手,又掏出手机刷了起来,时不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渊眨眨眼,又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更方了。
  苏队这不会是坏掉了吧?
  不过苏队为什么说被荀队给扎心了?
  他如是想到,然后迅速将苏平刚刚在大排档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又给仔仔细细的过了遍。
  苏平说的其实相当详细、系统,基本上把什么都告诉祁渊了。
  所以他很快就通过“关键词检索”抽取到了相关信息——荀牧对苏平隐瞒今晚的行动,并且压下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人马,不让他们出警。
  再根据苏平的表现以及种种迹象,祁渊又很快猜到,荀牧并非是不让重案大队出动,而是打算将这部分人交给苏平去指挥——苏平同时还是重案大队的队长,这部分人马指挥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所以所谓的扎心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做好了相应的布置,也需要苏平配合一波——而且这配合应该也只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配合不上也没关系的那种,以免影响到大局……
  而偏偏苏平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做,失去了与荀牧的默契。
  “那么,以苏队的性子,荀队玩这么一出他肯定是要找借口让荀队请他吃顿猪肚鸡火锅的;结果荀队反将一军,打出了默契牌,这一下反倒轮到苏队不占理了,搞不好还得反过来请荀队吃过或……”
  祁渊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并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贴近了真相。
  这时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浑身汗毛根根直立,不由缓缓抬头看向驾驶室的位置。
  就见苏平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就你能,什么都猜得到!猜到就猜到了,说出来干嘛?”
  “我说出来了?”祁渊毛骨悚然。
  苏平提起砂锅大的拳头:“你打算了老子的思路!”
  “等一下,卧槽苏队你听我狡辩。”祁渊赶紧说道:“我有个想法!”
  “说!”
  祁渊赶紧快速组织语言,抢在苏平不耐烦之前立马说道:“荀队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个靠谱的大家长似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儿戏的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开玩笑,玩什么默契挑战……”
  “你的意思是我不靠谱咯?”
  “呃……”祁渊缩了缩脖子:“苏队你开什么玩笑,众所周知,整个队伍里就你最能给人安全感了。”
  苏平点点头:“继续。”
  “所以我觉得苏队你恐怕大概率是钻牛角尖了。”祁渊说道。
  苏平沉思片刻,然后摇头:“不会。”
  “嗯?”
  “你刚刚也说了,我的配合只能算锦上添花,有没有不影响。”苏平说:“所以……”
  “但如果只是锦上添花的话,不该把最精英的重案大队晾着。”祁渊抢白说道:“由此可证,这事儿应该挺重要的。既然如此,那线索就不会隐藏的太深,以免……”
  “那也有别的可能。”苏平淡淡的说道:“比如到时候他直接通知重案大队的兄弟出动,又或者他已经分别把各阶段的行动目标与具体计划告诉了几个兄弟,让他们到点的时候出动。”
  “呃,这倒是很有可能……”祁渊扶额说:“那苏队你该怎么办?”
  “我试过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留下来的这股力量有什么用。”苏平抬头叹了口气,说:
  “可惜失败了。如今犯罪团伙近乎被完全捣毁,核心犯罪分子一个不落统统落网,审讯工作也在同步展开进行,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是留给咱们重案大队去干的。”
  “但一定有。”祁渊说:“否则把他们喊回支队执勤,最后却又什么事儿都没有,只为了将苏队你一军的话……即使是重案大队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恐怕多少都会有怨言。”
  “是啊,就这个理。”苏平说:“所以才奇了怪了,我一点都想不到。要不干脆就算了吧,大不了认输,回头请他吃火锅就是。妈的,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完全输给他,真特么不甘心。”
  祁渊抬手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很晚了,咱们有什么事儿的话,是不是回去说的好?”
  苏平啧一声,点头,重新打火起车,往支队方向开去,打算先把祁渊送回支队去休息。
  而祁渊见状,稍松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缓了下来。
  只能说,歪楼大法好,幸亏转移了苏平的注意力,否则刚刚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搪塞过去。
  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正当这时,苏平忽然又说:“差点忘了问,你刚刚说,什么手心?”
  祁渊顿时欲哭无泪,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直口快,话不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果然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
  忽然苏平的手机响起。
  祁渊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生硬的转移话题说:“苏队你看,松哥打过来的电话,你接不接?”
  “呵,这个老荀,连电话都不敢给我打了吗?真心虚啊!”苏平冷笑了两声,然后直接接通电话,问道:“啥事儿?说!”
  “苏队,有发现!”松哥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还记得那个变性杀人后又求死的沈温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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