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难过

  从院子里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户极其贫寒的人家。
  一家六口人,一对青年夫妻,两个老人以及两个孩子,住着小小的三间房,看起来也是有些年月了。
  一家子人身上的衣裳更是补丁摞补丁,根本看不到原来的颜色。
  可是,就这样一个贫寒的不能再贫寒的小院子,却收拾的很干净,黄土地的院子扫的干干净净,角落里还有一大摞的粗细不等的木柴,也码的整整齐齐的。
  老汉人极好,见来人,忙就热情的招待他们在小木头墩子上坐下来。
  “家里穷,也没啥能招呼你们的,略坐坐喝口热水再走吧。”老汉憨厚的笑着,又让儿媳妇去烧水。
  楚云渡看着妹妹在木头墩子上坐了下来,这才跟着坐了下来。
  倒是大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就跟老汉说起话来,楚云渡听着觉得有意思也就加入进来。
  三个人说的不过是今年的年景如何之类的话,又说一些明年应该种什么庄稼才能长的好等等的话。
  楚云意乖巧的坐在旁边的小木头墩子上,只是很认真的听着。
  实际上,她也是在认真的听着,在她看来,听别人说话确实是获取信息的一个重要方式。尤其是关于农事的,这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们自有法门,既然以后就要在乡下种地了,多听听多看看总没有错。
  老汉的儿媳妇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打扮的很朴素,身上的衣裳虽然都是补丁,但补的整整齐齐,洗的干干净净的,浑身上下让人觉得干净清爽。
  她很快就拎了一壶热水过来另外一只手也抱着几个粗瓷碗,大小不一,看起来是家里常用的。
  “多谢嫂子了,劳累您了。”大柱忙就接过那年轻媳妇子手中的东西说道。
  那媳妇子什么话都没说,只羞怯的笑了一下,转身就退到院子外头去了。
  大柱拿过自家的包袱,从里头拿出粗面馒头。
  老汉看他们这是要吃午饭,忙起身就要跟着退出去。
  “老丈,咱们一起吃吧!”楚云渡忙就招呼老汉一起吃。
  可老汉连连摆手躲开了:“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客人们自吃便是。”
  “哥哥,算了,我们吃完了,给老丈留一点干粮就成了。”楚云意看老丈已经快步走了出去,遂对楚云渡说道。
  楚云渡道:“打扰人家一回,只留下一点干粮,合适吗?”
  总要留下一点钱吧,可是自己家现在也捉襟见肘的,日子不好过呢,要是给别人留钱,自己家怎么办呐?
  楚云意笑了,哥哥这是还没有适应穷人的生活呢,对于这样的人家来说,干粮就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虽然没见到这家里的人都吃的什么,可是能想到,绝对不会太好,估计就是野菜糊糊之类。
  这年月,连年的对外战争,赋税加了一层又一层,日子都不好过啊。
  妹妹不说话,楚云渡一个人也觉得无趣,索性就也不开口说话了,几个人很快吃了午饭。
  吃罢了午饭,再休息一会儿,楚云意看着外头的天色,起身打算离开。
  就在他们打算出门的时候,老丈又出现在小院子。
  “老丈,今日多有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原应该给您多留点东西,无奈我们兄妹这日子也艰难,这两个馒头是我们兄妹的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楚云渡按照楚云意说的,将两个大馒头捧到老丈的面前说道。
  “你们就是喝了我们一口水,哪里好意思要你们的馒头。”老汉嘴里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伸手将馒头接过去。
  虽然不是白面馒头,但到底是馒头啊,他们家的小孙子从出生到现在,都三岁多了,大的也五岁了,只靠着糊糊过日子,都还没吃过一次馒头呢,有了这两个馒头,能让两个娃娃饱饱的吃两顿。
  楚云意清楚这种连饭都吃不上的苦难,楚云渡却不知道,对于老汉眼中的感激之情,他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他们家算算不得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可是以往便是赏下人,也没有只给两个杂粮馒头的。
  老丈很感激的连连道谢,一张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开成了一朵花一样,在楚云渡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甚至还对着馒头咽了一口唾沫。
  离开了老汉家里,一直走到了前头,楚云渡这才小声说道:
  “妹,就是两个馒头,老丈怎么就这么客气?”
  “哥,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又有多少人三年五载也未必就能吃到一个杂粮馒头?”楚云意不答反问。
  文熙皇帝虽然年号叫做文熙,可是却不是一个崇尚以文治国的皇帝,实际上,他在位这二十多年来,除了最开始,一直都是在对外战争。
  即便是他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在位期间也平定了边患,让大齐人能安稳生活。
  但是,多年的战乱却也耗干了大齐的国库,大齐的老百姓更是要承担重重赋税才能勉力顾全边关的战争。
  许多老百姓一年辛苦下来,交完赋税,剩下的粮食往往不足以果腹,不得不在粮食里头掺和许多野菜勉强度日。
  他们楚家的生活之所以好过的原因,除了家里田产本来就多,还有很赚钱的铺子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她爹楚谦朗是秀才,秀才家的田产是不需要上交税赋,这就为他们家里剩下了一大笔的钱。
  但是现在,她爹不在了,他们家的田产也需要上交税赋,一年的收益必将少很多。
  何况大部分还被族中巧取豪夺拿走了,将来,能属于他们兄妹的收益也不知道有几何。
  他们兄妹如果不找一条赚钱的路子,或许过几年也会连粗面馒头都吃不起。
  但是哥哥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以后的日子会非常艰难。
  嗯,似乎过两年这种情况就会好转一些,当今文熙皇帝大概还有一年多就会驾崩,到时候,新皇登基,会出台一系列的惠民政策,包括减赋税轻徭役等等。而且,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二年,一般还会开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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