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我要把你的头拧下来

  金轮活佛被生生震吓,大吃一惊,才见半截身子不知何时沉入一道黑泥潭中,一道道凶猛黑水像一只只鬼手牢牢攀住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肩膀。那散发的黑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侵蚀大天降魔杵。
  金灿灿的降魔杵,已成一块黄澄澄的废铁。
  “魔气!竖子你安敢放出炼妖壶的魔物!”金轮活佛震怒,同时也有掩饰不住的控制。
  魔物惧怕佛法,佛法又何尝不是对魔物敬而远之?
  金轮活佛正要搬动解法如来,可惜已经晚了。
  “魔火神鸦印!”
  神火卷天,震耳欲聋。
  江长安直接压了下来,摧枯拉朽,无法阻挡。
  解法如来勉强打出,但魔心已乱入其中,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轰!”
  地动山摇,江长安镇压而下,将金轮活佛活活震死!
  那具肉身成了一滩烂泥,风中破破烂烂地飘荡,而后在恐怖的余波中化成了飞灰。
  半空与地面,所有人皆是一片死寂,每个人无不是呆呆出神,弥修界的活佛就这样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子镇死了!
  “如果说他斩灭手持极道神兵的莫谷子是纯粹依靠天劫,运气使然,那当下这一幕谁又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江长安也没有讨得好处,他可是硬生生挨住了解法如来,五脏六腑像是险些被摘去,再加上灵力使用过度,体力完全被榨干。
  “噗!”
  他的身影从空中缓缓坠落,又重重砸进泥土里。
  他真想美美的睡上一觉,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听不见,就当世界都将自己遗忘,就当自己已遗忘世界。
  可偏偏世事不随人愿!
  “轰隆!”
  空间扭曲,一片模糊,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拍了出来,场面相当的恐怖,是如此的突兀。
  黑色的大手印铺天盖地,将江长安正在坠落的身躯压在下面,发出隆隆之响,好似下一刻就要砸成肉饼,狂暴地拍了下来。
  出手的,正是一直观望的蛇首仙人!
  仙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江长安的力量尽管使他对其产生浓厚的兴趣,但他不傻,青灯掌管万物,乃至仙力都在他的压制下,甚至此子只要想,就可以不用在乎境界的差距斩杀仙人,这就是天地法则,阴阳混沌初分时就已注定。
  所以这种威胁,决不能留!
  江长安筋疲力尽,仅仅能举拳头抗衡,金光虚弱。
  “当!”
  响声震天,像是两座山岳互相碰撞,让人双耳嗡嗡作响,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半空以及地面百丈远,很多人的躯体都一阵摇动,摇摇晃晃后退出去十几步,气血翻涌,脸色发白,这名长相怪异盯着一个蛇首的中年男人的力量远远超脱了他们所能理会的概念。
  这样的力量对于此事虚弱不堪的江长安而言无疑是致命的,谁都会认为他没有再生的希望。
  可是,江长安却接了下来,金色的拳头抵住了那只黑色的大手,将其挡了在空中!
  蛇首仙人冷笑:“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一声断喝,大手横空,遮天蔽日,黑色的大手穷尽天地能事,卷动勾连天劫血海,黑焰与红雾缠绕交织,弥散滔天,隆隆作响,苍穹像是下一刻就要崩塌。
  这是一股恐怖之极的神力,所向披靡,摧毁一切!
  江长安狂怒地大喝,拳头金光爆射,连续砸向这只手掌,打的云雾阵阵摇动,即便是敌对修士见到此景也不免肃然生出几分敬意,事已至此早已不再是力量的拼搏,而是定力的博弈,拥有不灭不屈心的人,如何不值得尊敬?
  这一拳拳的实力远远超脱了紫府境,甚至是已超脱了中道化境篇,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造诣也难怪这蛇首尊者会给出“唯你独修”的高度评价。
  然而这样的实力在这黑红色的手掌面前依旧差之千里,完全不痛不痒
  “死!”蛇首仙人强横的一字下了最终判决。
  “砰!”
  江长安羸弱的身体伴随着轰鸣声陨石般坠落,砸出了一道十丈方圆宽阔的深渊!
  场上的气氛仿佛都随着这一声震响凝固了,厮杀停至,叫声止歇。
  死一般的静寂,每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们都凝视着深渊。
  冰凉的夜,急促喘出的气在眼前化作淡淡的雾。东方天际,已显出一道浅浅的粉白线,如是朱砂晕开的散墨,宣示着暗夜的逝去,宣告着黎明的降临。
  然而天顶的血色越聚越浓,翻涌成血海波涛,将这不堪一提的粉墨抹去。
  夜,还长。
  “咳咳!啊咳……咳咳!”
  他赤裸的躯体在泥泞中挣扎着站起,两手弯腰撑着膝盖,肺痨似的狂咳不止,鲜血奔涌入注,好像下一刻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脑袋昏昏沉沉,又踉踉跄跄几欲栽倒。
  失血、断骨、透支的灵力,疲惫不堪的魂魄,一股脑的汇聚在这一具不过是靠着意志强撑着的不堪一击的躯壳。
  这个年轻人已是强弩之末,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可是,本该冲上前去的包围圈却反而扩大了,所有的人都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恐惧已经蔓延开来。
  他的半边脸颊血肉模糊,遮蔽在披头散发中,难觉悲喜,只留两目微弱的光芒,在讥笑、嘲讽、挑衅。
  安君堂微张着嘴巴,目光与神情万全怔住了。是什么样的固执,什么样的执念,能支撑起这样一副身躯?苏家姐妹与伊柔不解,司徒玉凝和陆清寒两女脸上则露出一股心疼凄苦,他们见过他这样疯狂的样子,那次是为了一个爱笑的男人。
  这一次他为的是一条生路,与仙搏,与天斗,遍体鳞伤,在所不惜!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呢?”所有人都想要问,装死尚能苟活,可站起来面对仙人,则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退缩的众人,江长安扬起头,直视高高在上的蛇首仙人。
  满是血污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那一刹那,蛇首仙人额头爆出的青筋猛地一跳。
  “你怕了?”江长安仰天大笑,笑得癫狂。轻蔑,癫狂,放纵,肆意。
  那一阵阵笑声就像钉子一样深深地砸进每个人的心底,面如土色。
  云端,蛇首仙人脸色已经铁青,千目上尊目露凶光,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恐惧,这种场面让他想及古天庭覆灭那日,所有仙人也是这般神情。
  呵,原来仙人与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眼前的只不过是个还游离在生死边缘甚至下一秒就有可能命丧天劫的年轻人!你们在怕什么!你们这群大能强者在害怕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安君堂竟也淡淡地笑了。
  这些人永远都不明白,那种长寂于黑暗中的绝望,更不会体会到绝望中开出的不屈之火,那种对生的渴望,对死的认知,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甘平凡,不信天命,不放弃,不屈服,不妥协。即便生命最后一刻,也要如夏花般盛开绚烂,不羁狂野。
  可以站着死,但不能跪着输。
  红光中,第三道雷光几欲露出獠牙,朝向不屈的少年……
  他只是不以为然,看着蛇首仙人灿然微笑:“我要把你的头拧下来!”
  安君堂眼前的景象渐渐朦胧了,恍惚中,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竟与那盏长殿中忍受饥冷孤苦的烛火重叠到了一起,不屈,不灭,生生不息。
  泪水从她的眼角一滴滴滑落,她又想起那日,于六道玉台上,占卜七千三百一十二次,见得卦象天文——
  他自废墟中崛起,翩翩起舞,一众信徒虔诚顶礼,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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