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那边安静了几秒。
  没有,你好好休息
  就这么一直握着太累,时倦索性将手机放在耳边,顺手按下扩音:你那为什么那么吵?
  苏惟宁低头看着地面,鞋尖小小地画了个圈:我在马路边,车子比较多。
  时倦:那为什么有蛋糕店开业播报?
  苏惟宁后背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蛋糕店,抓着手机的手指攥得极紧。
  我记得我昨天下车那个路口刚好有一家店开张。
  苏惟宁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我在你家楼下。
  为什么过来?
  想来就来了。
  非常之任性了。
  苏惟宁接着道:我可以上去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时倦听着这么个说法,沉默了几秒:随你。
  接着,他挂了电话,继续睡。
  【宿主,】系统道,【您现在体温】
  安静一点。时倦闭上眼,将自己的脑袋完全用被子蒙住,缓缓地蜷缩成一团,我头疼。
  系统安静了。
  **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时倦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觉得全身都冷,偏偏大脑却像是被泡进温水里,昏昏沉沉的。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股深入骨髓的疼也凑热闹似的钻了出来,虽然不如之前严重,但也足够磨人。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唤着什么。
  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贴上他的额头,皮肤的接触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片刻后,那触感消失了,一只手小心地拉开半边被角,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的感觉从手腕一路烫到了骨骼。
  时倦没有醒,只是在腕上的温度撤离时,无意识地攥了一下那只手的小拇指。
  大约是身上太冷了。
  他才会对那股温度生出那么一点点眷恋。
  因此,他也并不知道,在他那个动作之后,对方陡然绷紧了身子。
  苏惟宁在床头发愣似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弯下身,将手机设置成静音,连同脱下的外套放到一片的书桌上,转身去浴室打了盆温水。
  **
  苏惟宁这一次突然过来,其实是为了网上的事。
  虽然不同圈子,但作为公众人物,苏惟宁一直都有被经纪人灌输关注时事新闻和闻人佚事的意识。
  至于只一次能收到消息,则是因为他将时倦的名字设置成了关键词,才能在对方的大名在网络上出名时看见被推送来的关于抄袭的新闻报道。
  苏惟宁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时倦。
  严格来说,时倦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脆弱的人,待人待事也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可大约是在娱乐圈待得太久,那一瞬间,苏惟宁就能想象到被千万人嘲讽和谩骂的景象,想象到那种仿佛与全世界为敌的孤寂。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恐惧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令他措手不及。
  他只能遵从自己心里最本能的意愿。
  他就是想去找他。
  他只是想待在他身边。
  最起码让那个人站在所有人对立面时,面对那宛若枪林弹雨于炮火连天的语言暴力时,还能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那一边。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苏惟宁其实很难想象,这个人有一天会以现在这幅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时倦很瘦,刚刚握着他的手时,苏惟宁甚至能感受到薄薄的皮肤下一点点流动的血管,和一把伶仃立体的骨节。
  他的脸色一直很白,却是没什么生气的瓷白,看着美,但总是带着点不近人情,如今更是几乎透明。
  像一块裂了的美玉,一碰就碎,叫人光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屋外的太阳从屋顶的云层后面慢吞吞地挪到天边的云层后。
  感觉到时倦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苏惟宁将毛巾扔回盆里,对着那人苍白的唇发了几秒钟的呆。
  窗帘刚刚已经被苏惟宁拉上了,大约是前一天下雨,今天也是个阴天,光线本就不强。如今被窗帘一遮,便显得愈发昏暗。
  这样的环境其实非常容易滋生暧昧。
  一股原始的,强烈的冲动从他心底疯狂地蔓延上来,撞击着他的心脏。
  后来苏惟宁想,大约就是这股冲动催促着他。
  他在床沿上跪了许久,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栽入不能自拔的泥沼,在那人的额上偷走了一个吻。
  虔诚得仿佛在对待最敬仰的神明。
  大约是时倦平时表现得太疏远,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好像将任何的感情和欲望加在对方身上的行为,都是一种想要将人从神坛拉下来的犯罪。
  哪怕明知道对方现在没有意识。
  他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了。
  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他都只有那么点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9 04:05:39~20210210 13: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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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所以, 你现在到底在哪?小朱问。
  苏惟宁坐在落地窗外,手指摩挲着栅栏上黑色的锈蚀,粗糙的触感磨得他指尖发红:我现在真的有事, 剧组那边等会儿我会自己跟他们道歉。
  小朱深吸一口气:苏苏,你老实告诉我, 你现在是不是在时倦那边?
  苏惟宁安静了几秒。
  正当对方忍不住再度开口时,他终于出了声:是。
  小朱蓦然一顿, 绝望地闭上眼。
  他不死心:他给你开的门?
  不是。苏惟宁道, 我跟一楼的房东阿姨说了两句,借到了钥匙。
  说起这个,那个房东居然还是他的忠实影迷,一大清早的家里电视就在循环播放他去年出演的古装剧, 一边一个劲地狂流眼泪一边还在骂剧中的女配角。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了她哭丧的本人。
  看到苏惟宁的时候,房东阿姨一度以为是电视机屏幕破了。
  苏惟宁有名气,也有演技房子里那一堆奖杯也不是白送的。
  被房东阿姨问起时,他当场胡诌了一个录综艺的借口, 拿着并不存在的剧本演得情真意切, 最后拿着毫无障碍地拿到钥匙打开了公寓大门。
  小朱不知要怎么评价,只好道:那现在呢?
  苏惟宁透过栏杆望着楼下渐渐多起来的行人:我得陪着他。
  小朱:你确定他需要?
  苏惟宁沉默了。
  小朱叹了口气:苏苏,你认识他多久?还不到一个月吧?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的年纪家庭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知道他对你对我对其他人心里的真正想法是什么吗?
  看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小朱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对他太在乎了吗?
  他认识苏惟宁那么多年, 还从来没见过他能有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明明只是一条亦真亦假的消息。
  他们在圈子里那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网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人工操作痕迹。
  以前你不是一直觉得其他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 都是不怀好意吗?你对别人厚得警惕心都能砌墙了,怎么对他就不知道防备呢?你就不怕他也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没关系。
  你难道小朱说到一半,卡壳了, 什么没关系?
  苏惟宁:没什么。
  小朱也没多管,接着道:就就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越好看的人心思越多吗?不知道越美的东西越危险吗?!
  不知道。
  那就是了小朱说到一半,又卡壳了。
  这个声音
  苏惟宁蓦然转过头。
  方才谈话中的主人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大约是刚醒,对方脸上还带着点压迫导致血流不通畅的潮红,唇色很白,发丝微湿,眼里的光却是模糊的,说不清是疲惫还是别的什么。
  天光穿过栅栏斜斜地漏下来,一道阴影从那人的耳边一直拉到锁骨,陷入微潮的衣领里。
  他垂着眼,望着通话中的手机,轻声道:比如我这样的?
  小朱:
  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场逮到这样的场景,绝对能收录进这世上最尴尬的一百件事的前十top里。
  时倦伸手,将电话摁断了。
  然后,他看向身边僵硬得一动不动的人,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惟宁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你说的随我之后。
  时倦:看到网上的事了?
  嗯。
  时倦没有再问,只是道:还站的起来么?
  苏惟宁扶着栏杆站起身:怎么了
  他说到最后消了音。
  时倦扯了扯他的手腕:我没力气,拉我一把。
  哦。
  苏惟宁愣愣地照做了,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反手扶着他:你身体怎么样?还是不舒服吗?
  还好。
  苏惟宁护着他坐到沙发上,才道:我刚刚看到说有时营销号给你打电话了。
  听到内容了?
  嗯。苏惟宁道,不过被剪得很厉害,对话只有三句,节奏也带得很猛。
  时倦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苏惟宁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时倦听着这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想插手?
  苏惟宁安静了片刻,小声道:我想帮你。
  时倦却摇头:不用。
  毕竟要解决也不难。
  的确不太需要别人。
  苏惟宁听出他的隐含义,有点失落,抬头看了看周围,又问道:那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时倦歪着头:你要给我做饭吗?
  苏惟宁脸上一热。
  时倦:一个小时,多了就不等了。
  这本来是命令的话。
  可苏惟宁听了,却只觉得那颗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心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落点,应下后便直奔厨房。
  后来苏惟宁才明白,这其实他心里自保的潜意识在向他发出警告。
  因为一段关系最基本的维系渠道,不是看双方的态度,而是对方需不需要你。
  这世上除了天生带来的血缘,单单只是情感造成的联系也完全架在情感的基础上,基础没了,联系也会自然而然地断去。
  时倦太独了。
  在他身边,苏惟宁始终找不到自己可以理所当然接近他的资本。
  所以才会在对方主动让他去做什么时,下意识地感到安心。
  **
  时倦目送着苏惟宁离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力气,重新回到房间,找到了早上不知被他在迷糊时扔到哪儿的手机,戳开屏幕。
  网上的事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发酵,各种言论沸反盈天。
  时倦拿到手机,除了几个陌生的未接电话以外,居然还有一条短信。
  发信人正是今早跟他打电话的狗仔。
  狗仔早上受到那一句话重击,手忙脚乱地关了直播,各种各样的心思翻涌了足足半个小时,方才不得不承认一个非常之操蛋的事实这次抄袭事件的主人公,很可能就是那天他在市中心医院偶遇的那位路见不平的漂亮路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这就牵扯到之前时倦提到的储存卡了。
  之前说了,这位狗仔不过是个刚刚入职的小年轻,平日里干得最多的活儿就是在办公室给前辈们端茶倒水和拆快递。
  医院那回是他第一次出门办事,本想一举成名,结果还遇到时倦来搅局,爆料没拿到,摄像机还被摔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事后他不死心地检查,发现里面记录画面的储存卡不见了。
  他的摄像机是因为入职特地买的,平日里没机会拿出去用,就常常在娱乐版面的办公室里开着。
  办公室里都是些糙汉子,平日里相处自然没顾及,偶尔忘记关,还录下不少领导的甚至他自己说话时意淫甚至有意抹黑某个明星的常态。
  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干的偷拍这类不光彩的活儿,随便一句亦真亦假的话放出去,都足以激起轩然大波。
  因为储存空间够大,而他又是个男人没有天天清理内存的习惯,只要内容没满便不会刻意去删。
  这些内容在他自己手上没什么,就算被泄露出去或许他也不会这么慌乱。
  可是就在刚刚,他才在电话里听时倦说了一大堆法律词汇,因此想起这事,几乎第一反应就被犯法两个字占据了。
  隐私权。
  名誉权。
  他根本不敢想象,若是那些录像被放到网上,那些有钱有势的明星会作何反应。
  就算他不在乎,那些在圈里浸淫多年,同时听到这段通话内容,又轻易从他嘴里撬出前因后果的前辈们就不会放过他。
  他只是一个刚刚入职的大学生,无权无势,平凡浅薄还懦弱。
  他根本不敢想。
  他只能去找时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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