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安内

  大盛朝的官员,有没别的本事,真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但是他们内耗吵架,肯定是一流的。
  既是到了此时,国破人亡,逃难至此,表面上还有投靠萧煜的意思。
  可埋在血液里的倔强都不肯输半分,还要在这种事上闹出点小火花。
  一个原先行走在内阁的老臣,跟赵国公他们都是同批的,黄土早就埋到了脖子梗,两只眼睛睁都睁不开,此时却从里面硬生生挤出一些泪来。
  他一边哭一边说:“殿下,您是咱们大盛朝的王爷,怎的要与这些山匪同流合污?他们要是真的改邪归正,归顺我朝还好,可如今呢?他们不但不归顺,还要把老臣打死,这是何等伤天害理之事啊?”
  没等萧煜说话,人群里早就有人听不下去:“北鬼国人把你们的族人,亲戚都杀光了,你咋不去长阳城里跟他们理论,反而跑到这里来?”
  粗人说到了点子上,“文雅”人却听不懂,齐声痛哭,当下就要跟那山匪再来一段辩论。
  萧煜看他们闹哄哄的,原本还想阻止,后来一想,或许这也是个机会,就悄悄跟周牧说了两句,然后自己趁人不备,就退了出去。
  等那些老臣们把头抬起来,乍往前一看,哎呀妈呀,宁亲王不见了,他们面前站着的只剩山匪。
  一群老头子顿时就六神无主了,泉涌一样的眼泪也不敢往往下掉,直想站起来走人。
  可山匪落着这么个机会,哪肯放他们走,把路堵的个结结实实,要跟他们好好念叨。
  萧煜趁这个时候,已经选了一个视听俱佳的地方,往石头上一坐,用半棵歪倒的树把自己挡住,看山门处那帮人吵架。
  梁鸿不知道从哪儿爬了过来,觑眼往山下瞄:“行啊你,煽风点火。”
  萧煜都没看他:“要不你下去劝劝?”
  “我还是多活两年吧!”
  他一屁股也坐到石头上,脚还不闲着,踩着树枝一晃一晃,跟平地起了一阵妖风,只刮到他们这一块似。
  萧煜将他那只脚踢开:“要看你安心看,不看就爬走,在这儿捣什么乱……”
  梁鸿站起来就走:“好,那我走了,你不要后悔啊,我去看看楚小姐练药练的怎么样了,听说这两天又有成效了……”
  话没说完,就被萧煜一把又抓了回来:“那东西你懂?别去乱看,小心误食了要你的小命。”
  梁鸿:“本公子不怕死……啊,啊啊……,怕死,我怕死,我不去了。”
  就是叫也得低声一点,以免被山门处的人听到,所以那低回婉转的叫声在山里就显的很有韵味了。
  萧煜松开捏住他的手,又瞪他一眼,这才重新看向山门处。
  没打起来,萧煜的命令在先,又有周牧在控场,那些山匪不敢乱来。
  但他们也没把那些大臣放下去,而是围着他们做了一场真正的“友好交流”。
  交流的内容,从这帮大臣们来双虎山白吃白喝,还无辜打扰他们生活开始。
  还真有那么几个口才不错的,把这些老臣的脸都问红了。
  问他们的仁义道德都学到哪儿了,这会儿占人便宜怎么没半点羞耻感?
  大臣们当然不服,拿着家国危难,他们是来为天下解为为由。
  土匪马上说:“为天下解难,你去春文成找皇帝去,我们这儿都是山匪,只懂打劫,不懂为百姓解难。”
  立刻有大臣提出萧煜在此的事。
  那人一听,眉毛都竖了起来:“宁亲王虽然在这山,可这天下首先是皇帝的,你们不去求陛下,却来找他。
  那万一他的办法皇帝不听,他是为你们解难,还是不解呀?解了就是有违皇帝,就是造反,不解,就又对不起你们的。
  你们这些人,肚子里装着一堆大道理,为啥净干这种陷人不义的事呢?”
  几句话,把老臣们问的面面相觑。
  萧煜两难的局面,他们心知肚明,但他们不愿自己起来反,就一直逼萧煜,想让他先站出来,这样的话,就算是将来被人诟病,他们也能在后代子孙里,给自己找到理由。
  如今不成了,被人堵着问良心。
  他们今天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山肯定也是能下的,但以后要是再来找萧煜那可就难了。
  这就等于摆明了,就是来陷他不义的,别说这些不讲道理的山匪,就是宁亲王自己也可以不见他们。
  可他们若想以后还以萧煜打头,那如今就必须喊名立场。
  一群黄土快盖顶的老头,被山匪一顿轰炸,此时无论是从精力,还是意志,都有了很大的松动。
  他们聚在一处,小声商量片刻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脸还是要的,且仰的很高,一副不愿跟山匪多言的样子:“麻烦把宁亲王请出来,老夫有话跟他说。”
  周牧全程看着他们被斗败,也听到他们商量的结果,但此时却不是萧煜出来的时机,所以他站出来了。
  他是一个很懂礼的人,跟那些山匪都不同,先朝着那些老臣拱了手,这才开口:“宁亲王刚才接到急报,说有北鬼国人从北面来了,所以往江北而去了,这里的事暂时先委托我来处理。”
  那老臣抬脚就走。
  周牧却说:“北鬼国要的是整个大盛朝,他们在长阳城里坐稳了以后,肯定会再往南来的,而且之前也打来过一次,相信诸位都是清楚的。
  而陛下对此事的态度,你们也都知道。
  如果北鬼国来了,他选择不迎战,继续往南迁,那就算是宁亲王有再大的本事,他也不能反陛下,你们说对吗?
  还有,在下不才,之前在动路的时候,曾经劫到了一几位宫里的内侍官。
  看样子只是想逃命,所以什么话都跟我说了。”
  他的眼睛慢悠悠地从那些老臣的脸上看过,目光纯洁干净,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说故事的人,并没有站队。
  但话在此时已经起了变化。
  他道:“那些内侍从前都是跟在陛下身边的,据他们所说,先皇只所以驾崩,并非因为得了什么大病,而是陛下给他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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