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那…你要是累了的话,记得告诉我。”见着对方就跟那吃了秤的王八铁了心,时葑也不好在说什么。
反倒是她的心里将此默默的计在了心上,等着下一次在加倍加十的还回去后,才肯安心。
“好。”话虽如此,他却从未舍得将人放下半分。
可是当他感受到身后那具紧紧贴着他的柔软身体,还有不时吹到他耳畔处如兰吐息时,不由令他的脸红了个彻底,好在对方因着阳光正暖,而趴在他的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林拂衣一直背着人,直到晚间寻到一个山洞后,这才将人给放下,又担心铺在身下的茅草不够多,晚上睡时过冷,又从外面多抱了不少进来。
“你在做什么?”
坐在铺了层厚厚干草堆上的时葑,看着从进来后便一直忙里忙外之人,想伸出手帮他些什么,可伸出去的手却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等下你便知道了,你乖乖坐着就好。”林拂衣担心她会冷到,故而不忘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给她盖上,而他自己俨然一副不怕冷的模样。
“好。”时葑吃着对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烤板栗,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则亮晶晶的注视着他。
“等下雪客可有什么想要吃的吗。”一直被人那么盯着,使得脸颊微红的林拂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能感觉到,最近他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肉,火锅,小白菜。”时葑想也没想,就直接张嘴蹦了出来。
再说了,这么冷的天,最适合吃热气腾腾的火锅了,她现在好像只要一想到火锅,整个人便馋得很。
“好,那么我们等下就吃火锅。”
等林拂衣的手伸到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后,彼此都有些惊呆了,甚至是忘记了反应。
“那个,那我先出去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马上就会回来,还有你记得要乖乖的在山洞里等我,不许乱跑。”
男人嘴上虽说着要离去,可那双脚偏生就跟在原地中生了根,嘴里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我又不是那等三岁小孩。”此时的时葑简直想翻白眼,可是当她余眼扫到他早已被雪水洇湿的鞋子时,忙起身走了过来。
“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外衫穿上,要不然连你也病倒了,那么我们俩才是真的死路一条,还有你的鞋子都湿了,要是在穿的话,难保不会生病,不如你先穿我的,虽说我的鞋子是小了点,不过好歹还是暖和的。”
她说着话时,不忘将自己身上的外衣一起脱了给男人穿上,然后又马上像只乌龟一样缩回了壳里。
“你早去早回,还有不要想着丢下我一个人,要不然哪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的,那你记得乖乖等我回来,更不允许乱跑知道吗。”此时穿上了对方的鞋子,披上了对方外衫的林拂衣只觉得整个人暖烘烘的,就像是沐浴在五月暖阳之下。
哪怕对上对方那凶巴巴的恶狠狠表情时,仍觉得可爱得紧。
若是春夏秋三季的山上还好,可现在却是万物凋零,百兽沉睡时,别说肉食,亦连素食都难以寻到半株。
已经在山洞附近转悠悠了小半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的林拂衣此刻打算在往远走一点,碰一下运气。
只因他还记得,她说过她想吃肉和火锅,火锅虽没有,可这肉无论如何也得是要有的。
时葑在人出去后,却是半手撑着下颌,往着不远处发起了呆,脑袋中更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她很累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来自心上的累。
原先她以为,只要她能逃离那关押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牢笼外,便能真正的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可谁能想到的是,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中换到了另一个更大,并到处充满着危机四伏的牢笼。
其中,唯有她自始至终都是那笼中之鸟。
正当时葑还在发呆的时候,出去了许久的林拂衣也带着新打的兔子和一个新锯下来,并且将里面给掏空了的大树碗归来,还有一些荠菜,木耳和野葱,在加上不知打哪儿捡来的一头同样倒霉得被冻死的小野猪。
“我之前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你还真的放在了心上。”重新穿上外衫,并坐在火堆旁边看着他在处理野猪的时候,时葑的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放在心上。”
“我倒是不知,当初不苟言笑的林大公子什么时候也能说出那么甜的话来,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大家闺秀,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未来的事情还久远得很,再说了,你又怎知兔子不会吃了窝边草。”
林拂衣见水烧开后,这才将那猪骨头和肝脏一股脑的扔进去,很快,这沸腾的锅里便散发出了香味。
见汤熬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方用那竹筒做成的勺子给她舀了一勺放在她的竹筒碗里。
“吃饭之前先喝点汤暖下胃,何况这肉还得在煮一下才好吃。”
“好,不过你也不能总光顾着看我吃,自己不动筷子。”时葑说着话,还献殷勤的给他夹了一块肉。
她觉得,等这口汤喝下肚子的时候,可真是连人带五脏六腑,都暖了个彻底。
等二人吃了一晚热气腾腾的晚饭后,连带着先前冰冷的身体里都泛起了暖意。可在人吃饱了,又是在这春乏秋困夏盹冬眠的冬日中,总会犯困。
“你是在编草鞋吗?”打了个哈欠后的时葑看着这吃完饭后,便一直坐在火堆旁低头忙碌之人时,好奇不已。
“难为你现在能看出来了。”
因着他的眼睛现在能看见了,就连编制草鞋的速度也较比之前加快不少,唯一没有改变半分的是,这草鞋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不过你这草鞋编得可真是丑。”时葑撇了撇嘴,说出了心里的大老实话。
“鞋子虽丑,可是能穿便是极好的。”
眼帘半垂中的林拂衣顿了下,继而朝她所在之处走来,道:“将你的脚伸过来。”
“你要做什么?”话虽如此,时葑还是将脚伸了过去,她的脚上因着未穿罗袜,加上袜子湿了的情况下,此时并未着任何遮挡物。
于这璀璨的火苗照耀下,更呈现出一种近乎于莹白的光泽,古人说的三寸金莲,貌似不过如此。
“自然是给你穿上了,前面我见你的鞋子已经湿了个彻底,若是再不换上新的,难保会生病。我这草鞋虽然不是很暖,可好歹也能穿,我又在原有的基础上特意加厚了不少,想着你先将就着穿一晚上也是好的,而这换下来的鞋也正好可以放在火边烘干。”
林拂衣以前因着厌恶她之故,自然是觉得她身上哪一处看着都令人憎恶,而现在则完全是一种相反的情况。
“你倒是有心了。”
“这不是有心不有心的问题,只要是在意你的人,自然会发现。”
“谢谢。”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她唯一能说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句。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说这个谢字。”林拂衣见她穿上后,尺寸正好合适,原先那颗悬起来的心倒是瞬间放下了不少。
“虽说如此,可我还是想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雪客以后要是在和我说这个‘谢’字,莫要怪我恼了你才好。”
在入睡时,早已躺下的林拂衣却是翻来覆去许久都未曾入睡,也不知是否因着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过多,亦或是因为此刻躺在他边上的是个女人,好像无论是哪一个,都令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等再一次翻身后,他忍不住朝着同样未睡之人,问道:“时葑,你认为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这一句话脱口而出时,他心里既是坎坷又是不安,他明知他这个问题后换来的会是彻夜难眠的答案,可仍是现在问出了口。
时间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不过是短短一瞬,可即便是那么一瞬,都令林拂衣觉得度秒如年不过如此,攥紧着身下茅草的手无意识收紧,颈背僵硬得成一条直线。
“我不喜欢的人。”睁开眼后的时葑,再一次缓缓闭上眼。
因为她承认,她对林拂衣这个人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恨不得马上死去,可有时候,对方又会给她一个触手可及的温暖。
“何必回答得那么敷衍,还是我真的差到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多得你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男人唇瓣轻扯了扯,露出一抹再为苦涩的笑,握紧着茅草的手却突然松开。
他早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应当想得到这个理的才对,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你既是明白这个理,又何必还来问我。”
“那么,你对莲香此人又是抱着怎么样的看法。”莫名的,他不甘心的问起了另一个男人。
一个在她十七岁陪伴她到二十二岁,从那有名无实的太子到关押府里三年的宸王,并一直不离不弃的男人,即便他是有利所图,可这陪伴的时间却是不曾假过半分。
“何来的看法,不就是个人吗,还有现在很晚了,我们得睡了,忘记明日还需要赶路吗。”时葑说着话,便翻了个身与之相对。
莲香莲香,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他们十七岁时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上。
清正年间,十二月份,冬。
彼时的时葑刚过完十七岁生辰,现仍在学堂上课,并没有像其他兄弟一样早早的进入了朝堂。
今日母后派人说有事要来寻她,使得她早早的便离了堂回宫,就连半路上遇到了正打算寻她一同出去玩乐的上官蕴也不理会,径直回了雅安殿。
可是当她满是欢喜的推开门时,谁曾想见到的不是那不苟言笑的母后,也非那个总喜欢给她偷偷藏糕点的白姑姑,而是一个梳着双刀髻,身着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的妩媚少女。
在这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宫殿,等揉了揉眼睛退出去,在进来时。
她确定她没有走错啊,这里就是她的雅安殿,可是这少女又是谁?为何她之前从未见过。
“你是?”
正当时葑准备询问时,那少女倒是先一步出了声,“殿下安好,奴唤莲香 ,是皇后娘娘送来伺候殿下。”
等这少女带着一口浓浓的磁性嗓音说话时,也使得这少女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少年。
“既然是母后送来的人,那你就在这里住下便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去寻白姑姑。”
时葑嘴里说着话,人还在心里暗自嘟哝了好几声,本以为母后那么急的将她叫回来会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就是要给她介绍一个人。
不过好生奇怪的是,为何这少年要打扮成一个女子的模样,刚才若非他出声,她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寝宫。
“哦,那么不知殿下,可曾知道皇后娘娘是吩咐奴来做什么,又是怎么伺候殿下的吗。”端得姿态娴静的莲香脸上虽在笑,可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半分。
时葑不知所意的摇了摇头,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同时脚步踉跄后退几步。
她总觉得此刻的她很危险,就像那即将掉入对方嘴里的猎物。
“殿下若是不知,不妨让奴来告诉殿下可好。”轻移莲步靠近的莲香说到这时,还故意停顿了一二,方才眉梢微挑,带着一抹深沉笑意道:
“皇后娘娘说是让奴前来教导殿下那些男女之事的,也免得殿下日后会被一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给勾走了魂,毕竟现在的殿下,也是到了该知事之时。”
第105章 一百零五、与虎谋皮 “你……
“你骗人, 母后才不会这样做,你你肯定是在骗我。”她说万话,便马上气拂袖而去。
她现在要马上去找母后和白姑姑, 还有刚才他嘴里说的那些话, 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母后一向疼她, 还有白姑姑亦是如此, 所以这古怪的少年刚才说的一切,肯定都是骗她的…………
只是她才刚出来, 便在拐角处, 正好遇到了手上拿着一个红木雕花缠牡丹食盒的白姑姑走出。
“殿下,您怎的出来了。”女人眉头微蹙, 似带着几分诧异。
“姑姑你来得正好, 刚才我在我的宫里发现了一个人,他还说他是母后派来伺候我的。”
见着来人, 时葑连忙一股脑的说出了刚才里面发生的一切,她本以为等白姑姑听完后会脸色大变的,谁曾想对方只是用那像看不听话之人的目光注视着她, 亦连嘴里说出的话, 都一字一句森冷得令她如坠冰窖。
“那人说得没错, 他确实是娘娘派来伺候殿下的。”
“可…可…可………”时葑一连说了三个‘可’字,可是到头来, 她却不知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特别是当她对上白姑姑那似笑非笑的冷笑时,她只知道她的大脑在此彻底放空了,一股寒气更从脚底直往天灵盖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