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屋内的空气好像因着那支白玉簪和一些陈年往事而凝固了,就连温度也陡然下降了几个冰点。
“若是林大公子不记得了,本王爷倒是不介意帮你回想一番。”眼眸半垂的时葑将那盒子连带着里头的白玉簪,满是厌恶至极的扔在地上。
“反倒是林大公子的礼物,本王爷可受用不起半分。”
“时葑,对不起。”双拳紧握的林拂衣唇瓣半开半合许久,好像除了这干巴巴的一句话后,再说不出其他。
“呵,迟来的道歉有什么用,还有你给我滚,滚出去。”许是因着她动了怒的缘故,原先包扎好的伤口再一次迸裂开来。
“对不起。”
等人走后,时葑的眼泪在也不受控制的争先恐后涌出,还有她明明不想哭的,偏生这该死的眼泪就跟存心和她作对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得很,亦连林拂衣都早出晚归的不在出现在她面前,整个人就像是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后,无端令她松了一口气。
等她能下床的时候,院里倒是迎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此时的时葑正躺在院中的美人
竹编躺椅上假寐,而她的腿上则睡着那只已经被洗干净,并被取名为花花的三花猫。
而那带着一顶纯白帷帽,系着银丝素锦大氅的阳锦绣在推门后,便红着眼眶对她来了那么一句。
“雪客,你娶我好不好。”带着啜泣的嗓音一至喉咙发出,顿时吓得时葑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
“我哥哥想要把我送给那位来府上做客的三王子当王妃,可我不喜欢她,我就逃了出来。”啜泣中的阳锦绣担心她会拒绝,忙扯住了她的手,整个人比起之前哭得更加可怜,大有若是你不同意,我就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雪客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可在下不过一介草民,给不了郡主想要的幸福。”紧抿着唇,半低下头的时葑看着那被她紧攥着的手,强忍着马上一根根掰开她手指头的冲动。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是幸福的。”
“可我喜欢男子,非喜欢女子,哪怕是这样,郡主也还认为和我在一起是幸福吗。”语气陡然冷下的时葑看着这不过是因着她脸好看,而一时被她给迷惑住的女子,只觉得心烦。
更多的是,她不想给自己增添额外的麻烦,还是一个亲自倒贴缠上的麻烦。
“雪客之前肯定是没有接触过女子才会认为自己喜欢男子,可是等雪客和我接触久了后,我相信雪客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还有雪客那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要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最后一句,满是带着凄厉的不甘,连攥抓她手的力度都大得似乎要在上面留下一个鲜红的印子。
“喜欢不分先来后到,何况我并不觉得我喜欢男子有何问题。”若是她喜欢的真是女子,那么问题才是大了。
“雪客。”正当二人因着这个问题差点儿吵起来的时候,之前一直消失了许久的林拂衣回来了。
这好像是他们自从那日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也较比先前清瘦了不少,原先穿着再为合身不过的衣物,此刻穿来竟显得有几分宽松。
“你回来了。”即使时葑在厌恶对方,也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今日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酱板鸭,晚上我们吃这个可好。”罕见的,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拘谨的讨好。
“好啊,我听你的。”时葑的手接过其中一个油纸包,因为她知道,这里买的肯定就是她爱吃的白糖糕。
打开,拈了一块进嘴里,笑眯眯道:“你倒是知道我爱吃这家铺子的。”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记住。”林拂衣看着她唇瓣沾上的一点白糖碎屑,强忍着要为其伸手拭去的冲动。
“雪客,你和我走好不好。”见到他们二人说话后,不曾理睬她半分时的阳锦绣有些不甘心的抓着她的手不依不饶。
“还有你要是喜欢白糖糕,我以后也可以学着给你做。”
“郡主,婚姻大事非是儿戏,何况在下真的给不了郡主想要的幸福。”此刻时葑的音量也彻底冷了下来,手上捏着的那一块白糖糕也瞬间掉落在地。
“郡主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若是在不回去,难保城主会担心。”
“那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正当时葑想要转身离开之时,她的腰身被人给抱着不放,她能很明确的感受到,她那才刚痊愈了没多久的伤口再一次迸裂开来。
“我喜欢你啊雪客,你这个笨蛋知不知道啊,你带我走好不好,无论你喜欢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所以你带我走好不好。”
胆大的少女不管不顾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搂着她腰间手的力度在不断加重,丝毫没有注意到被搂之人早已因疼痛难忍而变得惨白不已的脸色。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喜欢我,还有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彼时尚被家中大哥与父亲娇宠长大的少女还从未体会到被拒绝的滋味,连带着她误将那一抹不甘当成了爱情来看待。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叹。
最后的最后,还是被发现郡主失踪后的城主府下人们找到,并带了回去。
阳锦瑟在离开的时候,还用那带着淬毒的目光盯了她好久,直看得令人毛骨悚然。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时葑见林拂衣准备端着碗去厨房吃时,马上出了声,道:“坐下来一起吃吧,何况我一个人吃有些过于冷清了。”
“我以为你现在还不想看见我的。”先前欲转身离开的男人飞快的重新坐了回去,生怕她会突然反悔一般。
“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便我在不想看见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第101章 一百零一、过敏的源头 “……
“今日郡主来寻你时, 应当同你说了,城主想要将她嫁给金阳国三王子为正妃一事。”
“嗯。”听到这个名时,时葑的指尖微微发着颤, 就连嘴里嚼的吃食也在这一瞬觉得索然无味。
“最近城里的黑甲卫比起之前倒是少了大半, 不过城中走动之人却是多了一半的异族与武林中人, 其中更有士兵假装的平民混在里面, 在过一段时间我怕是会认为发生什么。”林拂衣说话时,不忘给她碗里夹菜。
“比如联姻?”
可若是联姻, 她又说不上来有哪里奇怪, 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事, 需要出动数量如此居多的黑甲卫, 并弄得满城戒备。
“非也,若只是单纯的联姻倒还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多吃点这个,我记得你之前还挺喜欢吃的。”
林拂衣又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荷叶粉蒸排骨,担心她营养不均匀, 又夹了一筷子的青菜。
“你不必这样。”看着这不时给她夹菜献殷勤的林拂衣, 时葑的心里总感觉有哪里奇怪的, 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毛毛的感觉。
“我没有勉强自己,这些都是我想做的。”
林拂衣抬起头, 对她露出一抹在苦涩不过的笑意,继而又道:“反倒是你最近几日可有好好用饭不,我瞧着你都比之前瘦了不少。”
“……………”
话到这里,时葑也在没有说下去的心情,何况这都是人家自愿的,又不是她强求的。
同时她能感觉到, 对方对她现在的态度有些过于小心翼翼的讨好了,其中更有一种令她说不上来的恶心感。
还有刚才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三王子,五王子,加上之前几次书房失窃后,她能有种预感,以后想要拿到那画的机会越来越难,其中她更不止一次的想要将其放弃。
不过就是一幅画罢了,难不成失了那画她就寻不到自己的身世秘密,或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不成。
而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要她还活着,便会有无限可能,反倒是这阳城关得要尽早离开了。
只因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阳锦绣离开时的那双淬了毒的目光后,内心深处总会浮现出一抹强烈的不安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重。
此时挂在檐下的干辣椒已经收了回来,唯剩下那柿子干和腊肉,而这腊肠和腊鸡看来也得要备些了。
“这是?”等时葑洗完澡回房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那放在床铺上,边角有些泛黄的画轴。
“这便是你一直想寻的画。”前面同样洗完澡的林拂衣未曾束发,眼眸带笑的注视着她,就像一个等待人夸奖的小孩。
“你去卖|屁股了?”莫由来的,时葑光是想到这一可能性,便恶心得冒起全身鸡皮疙瘩,亦连脚步都踉跄后退几步。
“没有,还有我岂会是这种人。”他有时候真想撬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就好,要不然你为了我的这幅画牺牲太多,我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过不去。”
“先别说这么多,反倒是你看下这幅画,是否便是你要寻的不。”
林拂衣竭力强忍着想要去揉她那头乱发的冲动,那白净的耳尖尖则在不经意间染上了少许嫣红,看着竟比那三月枝梢上的阳春碧桃还要来得娇艳几分。
“好。”
等时葑打开画的时候,原先紧闭的院门也再一次被人暴力推开,同时伴随的还有黑甲卫踏进院里的金戈铁马之音。
时间就跟刚刚计算好的那样,并且分毫不差。
同时眼疾手快的时葑将这幅不过才刚看了几眼的画轴,飞快的扔进了正在烧着柴火的炕下,她担心烧的速度不快,连忙将那药酒一同倒了进去。
等门开的那一刻,呼啸刺骨的寒风涌进温暖如春房间时,也使得本还躺在床上之人飞快的睁开眼望了过去。
“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正坐在床沿边低头看书的林拂衣侧过身,再度将她盖在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下,仿佛担心她会春光外泄般。
“没有,我不过就是有点想吃你亲手做的汤圆了。”时葑说着话时,还鼻尖红红的打了一个喷嚏,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晚点再吃,忘记你才刚吃过晚饭了吗,先前我都说了让你多穿一点在出去玩雪,你又总不爱听,看现在感冒了。”脸色不佳的林拂衣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人则将她的脚放在了怀里暖着。
典型嘴硬心软。
“那你说好了后,可不许在骗我才行。”微皱了下鼻尖的时葑即便在他应下后,仍是要再三确认一下才行。
“好,再说我又何时骗过你了。”林拂衣看着她那同小奶猫般讨食的模样,情不自禁的伸手刮了她的鼻尖一下,眼中皆是那宠溺之色。
屋内是温暖如春的三月,屋外是寒风刺骨的冬季。
“深夜来访,还望俩位莫怪。”眼见着这屋内二人还在打情骂俏,都未注意到他们时的阳炎冷声道。
“岂会,反倒是城主和三王子那么晚了,不知是因何事而来。”闻言,正帮人暖着脚的林拂衣抬眸扫了过去。
“实不相瞒,今日本城主的书房中丢了一幅画,而近几日,来府中做客的只有喜见一人。”他的意思已是在明显不过了,他在怀疑他们。
同时时葑能感觉到,此时正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他们罩了下来,那藏在暗中之人则不断的朝他们伸出了黑色的触手,更试图要将他们往那漆黑无边的悬崖中推去。
“城主这话可有些说笑了,近几日林某虽在城主府做客,可夜间都是回自家居住,白日里头身旁都跟在城主左右,又何来的自盗机会,还有这几日又何止是林某一人在府中做客,林某可记得,这三王子,五王子还有上官将军等人也在府中做客,甚至就连这夜间都暂住在城主府。”
他顿了下,复而冷声回望,道:“既然城主怀疑林某,大可将林某关押起来,又何须寻那么多空口白牙的理由,何况林某行得正坐得直又何惧这等污蔑的无妄之灾。”
“林公子倒是坦坦荡荡的问心无愧,就是不知时公子是如何想的。”穆沙临从进来后,便一直将目光放在眼前这位容貌漂亮得近乎妖异的男人身上。
同时她的内心深处,则腾升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故人之感,可若是说像谁,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是谁。
“时某一介草民,自然是听从几位大人的要求。” 她说着话,还将放在林拂衣怀里的脚缩了回来,并起身走下了床。
“若是几位大人有哪里怀疑的,尽可检查便是,毕竟我与喜见二人清清白白,又何惧之有。”
阳炎与穆沙临等的就是那么一句,可是很快,当他们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一遍,仍是未曾找到自己想要之物时,不由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