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惨一男的
“珠珠没有胡闹。”小丫头一本正经地说,一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珠子,澄澈地望着那恶声恶语的学子去。
“大胆,还说没有胡闹,当今陛下乃天家圣人,”那学子怕是也知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小姑娘真的争论起来,他自己脸上也没有光,怕是要被人说一句以大欺小,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所以这话,看似是和珠珠说的,
实则,这学子却是转脸看向连竹心,更说:
“竟不知尊卑礼数,陛下乃天子,小儿胆大,霸主爷爷岂也敢如是称呼,藐视天子圣威?小儿无知,探花郎也不知礼数尊卑,君君臣臣的道理?”
这话歹毒,活生生就把一顶藐视皇家圣威的帽子,扣在了连竹心的脑门子上,
话分明是个才四五岁的小丫头说的,可却偏偏让这士子拉扯到连竹心这个当“舅舅”的头上,有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到了这里,这士子就生生牵强成“子侄不教叔舅之过”。
今天这里,多的是人精,心知肚明着,这学子就是故意扣一顶大帽子在这个新任探花郎的头上,自然有人鄙视这样小人行径,但鄙视归鄙视,却也乐得看热闹。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忒得歹毒。”褚先生咬牙切齿,就连后头连家其他人也恨得咬牙切齿,什么事情,一旦跟皇权挂钩,还真是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人散了,盯着他。”连凤丫双眸沉沉。
褚先生蓦地心跳半拍,半晌,咂摸出味道来,惊疑道:“当家的是怀疑他?”话落,又朝那人惊疑不定地望过去,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看起来不甚特殊。”言下之意,真有怀疑的,也不该是这人,前头几个不是更可疑。
“老朽倒是瞧着那祁进问题岂不是更大?”
连凤丫摇摇头,清眸依旧没从那看似义愤填膺突兀冒出来的那学子身上挪开,“那祁进……我还看不出什么道头来,但,这个人,”指的自然是那给连竹心扣下一定藐视皇威帽子的学子:
“从东华门事起,这人始终也不起眼。”
“是,当家的既然说他不起眼……”褚先生不解。
“这才可疑,从事起,这人就没什么存在感,你瞧东华门下,其他的士子们,再对我家竹心有敌意,但有一点,比文比武,就连祁进这看似吊儿郎当的另类子,另辟蹊径比术数——那也是堂堂正正比。
惟独这个人,先前不起眼的狠,一出场就扣帽子。”连凤丫淡淡说着,眸子里刀剑锐利:
“此人,用心不良。”
褚先生朝那扣帽子的学子看过去,确实,这士子的举动怪异。
果然,这学子一番带节奏下,众人的关注点,竟也被带着偏移,当然,这并不是所有人的注意点都被带偏移,这里,还是有很多精明人。
但带节奏这种事儿,向来只需要点一把火,再来一些摇旗呐喊的,这火就越烧越旺。
那人看着连竹心被群起攻之,说探花郎藐视皇威,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竟敢对当今天子胡乱称呼,那人扫视一圈周围,嘴角藏着一丝得意。
江老头儿很是无赖地坐在屋檐上,熬着脖子往肩膀上坐着的小丫头看,笑呵呵道:“珠珠啊,你瞧,不是江爷爷不带你来吧,给你舅舅惹祸了不是?”
小丫头气鼓鼓地腮帮子,小胸口呼哧呼哧,显然是气到了。
给她骑马马的江老头儿还得继续拿话挠着小丫头的心肝脾肺胃,不痒不痛地说着:
“这下回去,看你阿娘怎么罚你咯,江爷爷是没办法帮你咯。”
小丫头也不知是被那些对她舅舅指鼻子指眼睛的人气了,还是被驮着她的江老头儿气了,凤眼沉沉的,黑梭梭的瞳子,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带节奏的士子,奶声就道:
“我娘说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天下都是皇帝爷爷的,皇帝爷爷就是这天下的霸主,珠珠唤皇帝爷爷为霸主爷爷,哪儿有错?”
小姑娘甜美嗓音,却带着“这个道理没错”的倔强,众人闻言,却一阵愕然。
就连那给连竹心扣帽子的家伙,也都嗫了一下……这,还真的没错。
可难道要他当众给这屁大孩子承认错误?那人梗着脖子,落下脸就喝道:
“胡闹!今天东华门下,是国事,探花郎竟不知轻重,让一小儿胡闹!可有尊卑规矩?”
本来就想硬是把错重新编排进连竹心不知轻重上,就把刚才他丢脸的事情绕过去了,偏偏,咱们珠珠儿小胸口已经气得呼哧呼哧了,硬是认死理,梗着脖子就对这人说:
“珠珠说错了吗?大叔你说。
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叔说珠珠说错哪里,珠珠改!”
这姑娘的倔劲儿……偏偏小姑娘说得那是一个一本正经,一脸认真。
“噗嗤~”祁进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四周相约出现低笑声。
二爷在角落嘎啦里,心情越快地勾着唇角,原本准备踏出去的脚,重新缩了回来……霸主爷爷?他的珠珠别说叫霸主爷爷了,叫阿爷都成。
“你……你……”那士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约莫根本没有想到,没有栽在连竹心的手底下,却栽在一个屁大丫头的“认真”下。
改?改甚?这黄毛丫头,你能说她说错了?
天子不是天下霸主?
酒肆茶座的包间中,各家也都出现笑声,这边的笑声,可就没有东华门下的笑声那么委婉了。
“那丫头有趣。”有人说。
相约而同,另一个包间:“那是凤淮县主家的千金?可定下婚约?”
还有的包间里,有人笑说:“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她生母是凤淮县主,听闻凤淮县主出生淮安一山中村落?
可这小姑娘的气度,我怎么看着,不像是寻常能够养出的?”
“你,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那学子脸色青得难看,只能黑沉着脸,色厉内荏地喝道,底气却不足啊。
珠珠把粉嫩嫩的嘴角一勾,另辟蹊径,仰着小下巴问那学子:
“珠珠有一个问题,叔叔要是能够答上来,珠珠服你。”
言下之意,你答不上来,我不服你,你说的,我不认。
许多些通透的人,一听这话,啧啧有声,“小姑娘年纪小小,倒是霸气了。”
那人此刻被逼梁山,这会儿有梯子下,他也认为,再怎样,他难道还答不上一个毛丫头的问题?
“你问。”他昂首。
岂不知此刻,他就已经输了下风……你说,你跟个四五稚儿比什么?赢了是应该,输了……呵呵。
果然,他这一点头,这话一出。
下头就有人摇头了。
“小女珠珠,当今凤淮县主是我阿娘,金科探花是我舅舅,敢问阁下,高姓是何,师承哪家?”
这话问得有理有据,很有一番模样,话出,众人愕……这,谁教这小姑娘的?
小丫头唇红齿白,娇俏可爱,奶声奶气却吐字清晰,有模有样地一拱手……这个,这个怎么有点像是与人比试前的仪式?
那人也是一顿,随即似乎十分不耐烦,敷衍道:“姓吴,单名玉。南阳书院入学。”
显然,就只是走个仪式,很敷衍了事。
那小姑娘却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原来是南阳书院高徒。珠珠有一问,吴叔叔听好。”
小姑娘有模有样,众人看得也十分有趣。
珠珠扬起声音问:“鸡生蛋蛋生鸡,问,这世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吴玉嘴角抽搐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