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悲伤
大家就心知肚明的撂过这个话题,开始东拉西扯,风花雪月的聊起了别的事情,什么国际金融体系啊,华夏经济软实力啊,股市为什么回到了十年前啊,房价怎么就下不来啊,等等吧,直到天色很晚的时候,冀良青也没叫自己的司机来接,坐上了王稼祥的车,三个人一起返回了市里。
时间也一天天的过去了,在最近的好几天里,华子建一直都刻意的在回避着庄峰,每天华子建早早的到办公室,不等上班,就带着小赵到下面去了,当然了,接近春节了,事情也确实很多,最多的自然就是会议,没完没了的会议,今天这个单位的表彰大会,明天这个部门的总结大会,后天还有新春茶花会,汇报会等等,反正就是到处的跑。
下面县上华子建也每天都去,所有的地方都有华子建分管的工业和城建部门,华子建走到那里,那里都是热情的款待,几次当庄峰给华子建打电话说想要一起谈谈的时候,华子建都在外面,庄峰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迫切了,好像自己吃了人家老板们的回扣一样,所以都是问问工作,绝口不提李老板做高速路的事情。
倒是王稼祥最近有点坐立不安了,似乎整个新屏市和政府里面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切和往日一样的平静,但王稼祥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就象一石激起千层浪,莫名的期盼,让他兴奋不已,也令他惶恐不安。
一天,两天……年底春节将近,却丝毫没有传来路秘书长的任何的消息,开始的几天,王稼祥还故作深沉,从不主动地打听省里的干部动态,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渐渐地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怎么样华市长,有好消息吗?”王稼祥找到了华子建,患得患失的问。
“怎么了,你坐不住了吧,你说说你,多么洒脱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变得神经兮兮了。”
王稼祥也唉声叹气的说:“市长啊,呢说的倒是轻巧,我过去没希望吧,心里也是一点不急的,现在你说看到希望了,我哪能继续的淡定啊,我们这方法该不会有问题吧?”
华子建嘿嘿一笑,很不确定的说:“那就不知道了,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时候啊,还要讲个运气和机遇的。”
这话说的王稼祥更是冷汗直冒,就像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心里已经长了草,坐卧不宁,寝食不安。
他就每天在没人的时候,自我安慰自己:“好事自会多磨,要不露声色,象从前一样认真地工作,不能稍有破绽,否则,坏了大事,追悔莫及。”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耐心等待省里的消息。一周过去了,他开始因为失望而心平如镜;10天过去了,他心已凉了半截。
其实在王稼祥度日如年,焦急的期待中,华子建的时间开始按天计算了。
就在几天前的一个下午,冬日的阳光照在挂满霜花的窗户上,融化的冰水如泪水般流下,冲毁了曾经美丽的窗花,温沌的残阳渐渐透进他的办公室,让人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吓了华子建一跳,一看来电显示,是二公子的电话。
天,华子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其实也在一直等着二公子的消息,对这步棋他早就焦急的想看到结果了,假如这次成功,不管对华子建现在,还是以后的工作都大有好处的,他必须让庄峰在新屏市的势力受到打击,这才能让自己在新屏市站的更稳,通过这次高速路的事情,华子建就深刻的感受到了手里无人的窘迫,就算自己身为常务市长,那有如何呢?就算自己是高速路筹备小组的组长,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受制于刘副市长和路秘书长的掣肘。
所以打击和分化庄峰的实力,将是自己以后的一个长久策略。
这次要是成功,王稼祥能顶替到秘书长的位置,自己就在实力上有了一个变化,固然这个变化还是不足以抗击庄峰的攻势,但滴水穿石,集腋成裘,自己总会慢慢的壮大起来。
二公子的话打破了华子建的想象:“华市长,事情妥了,组织部马上就会发文让路秘书长滚蛋了,然后等过完年,可能要对王稼祥进行考察和评审,要是没什么意外,年后王稼祥也可以走马上任坐上秘书长了,嘿,这次听说季副书记和谢部长也都很支持……”。
二公子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是那么的悦耳动听,遥远又亲切。
“好,好,太好了。”华子建很满意的说。
但华子建虽然知道了消息,却不能轻易的给王稼祥透露,他还要让王稼祥急一急,紧张一下,这样他在以后才能更加的珍惜这个位置,在一个,华子建也是担心年轻人不够沉稳,万一走漏了消息,对整个布局就带来极大的危害,所以宁可现在让王稼祥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一上午,华子建参加了几个会议,下午为了躲避庄峰的谈话,就准备到县里去了,他一般出去很少通知下面的,这次下去,华子建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大宇县的长远煤矿,据最近很多反应,说那里存在的问题很多,所以华子建就准备实地的看一看,秘密调查一下,因为这个县的黄县长也是庄峰的铁杆,所以华子建不得不小心一点。
华子建只是带上了王稼祥,王稼祥是值得绝对信任的,秘书小赵留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日常的文件,到县上的乡镇去肯定是不能用自己那辆奥迪的,华子建知道长远煤矿的地形,过去也去过几次,那里的路不是很好,唯一的一条公路,被拉煤的大车压得凹凸不平,轿车是进不去的,最好是越野车。
所以他就让王稼祥调了一辆越野的吉普,公路都不是很好,沿途颠颠簸簸的,中午在路边的小餐馆随便吃了一些东西,王稼祥驾车继续前进,长远煤矿在大宇县林华乡,距离大宇县城有一百多公里,路况很不好,幸亏是越野车,否则,华子建不要想着到林华乡。
越野车进入林华乡地界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越野车性能很好,行驶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隐约间,华子建看见前方有几辆亮着灯的拖拉机,拉的都是满车的木材,华子建有些疑惑,现在到处都是禁止随意砍伐林木的,这几辆拖拉机,如此明目张胆拉着这么多的木材,准备去干什么,华子建示意王稼祥,熄灭车灯,他想看看,这些木材准备拉到哪里去。
车子路过刚才拖拉机出来的路口的时候,华子建看见,地上跪着一个老人,正在哭泣,老人冲着拖拉机开走的方向哭泣,王稼祥知道意思,马上停车了。
“老人家,怎么跪在地上了,你这是为什么哭啊。”华子建就下车过去问。
老人满脸的无奈和泪水,显然还有些没有从悲伤中解脱出来,看见了华子建,他什么都不说,冲着华子建磕头。
“老人家,快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华子建一面搀扶着老人,一面问。
“领导啊,您行行好,这些树,都是我们勤爬苦挣,才种出来的,您给我们一家人留下几棵,都砍了,我们吃什么啊,领导,我给您磕头了。”这老人还是不肯起来。
华子建注意到,老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脸上还有青斑,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华子建还是想到了,老人一定是阻止砍树,遭遇了拳头攻击,华子建有些惊骇,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砍树不说,还打人。
“老人家,快起来,不要跪在地上了。”老人这时候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华子建和王稼祥,再看看他们身后的越野车,脸上显露出害怕的神色来,他不肯站起来,继续跪在地上:“领导,求求您了,我不是有意要不准您们砍树的,山林我承包好多年了,辛辛苦苦的,儿子指望它娶媳妇,我们指望它活命,就这么砍了,什么话都没有,我们是外地人,不懂这里的规矩,我那个小儿子的脾气不好,我们以后不敢了。”
“老人家,你弄错了,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刚刚看见这件事情,所以问你是什么事情。”
华子建正在劝这这个老人起来,却突然见一个脸上带血的年轻人跌跌撞撞过来了,看见跪在地上的老人,年青人眼里喷着火苗,没有理睬华子建,用尽全力拉着老人,嘴里说:“爸,起来,不要跪了,求他们没有用,大不了我和他们拼了。”
“儿啊,你知道什么啊,和政府拼命,你有几条命啊,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看着互相搀扶着的父子两人,华子建神色严峻了,看来砍树的不是什么恶霸,很有可能是乡政府,只是乡政府为什么砍树,砍树做什么?华子建就沉声问:“年青人,不要激动,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就是想问问情况,这样,你们都上车,我送你们回去,走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到你们家里看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