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朝觐

  原本每隔一段时间,雷色方面都能知道神族的动向,即使不那么清晰,至少大体的轮廓是不会错的——之前神族不顾空间乱流的危险,强行扩大千山帝国的空间裂缝,并不顾一切派遣大批神族自空间裂缝进入兰德大陆的消息,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然而,大清洗之后,所有的情报来源都被掐断了。雷色方面唯一能够得到的消息,就是千山帝国的抵抗组织勉为其难发来的一些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情报,用冯萨里的话说,“特么的这种废纸拿来擦屁股都嫌硬!”——温文尔雅的冯萨里陛下不知是忧心时局,还是被某人彻底带坏了,总之现在说起话来一股匪气,让人听得直皱眉。
  总之,神族到底在做些什么,进展如何,甚至神族降临兰德大陆的确切数目,都成了一个个谜,没有人知道谜底。好大喜功的人类抵抗军满足于每日军队又前进了多少里的胜利功绩,将神族的可怕战斗力完全抛诸脑后,一厢情愿地认为当抵抗军兵临城下之日,就是神族诸酋授首之时。
  雷色历761年的第一个月,就在这种氛围之中快要过去了。
  大雪覆盖了整个北方,寒风裹挟着雪花的先头部队一路急匆匆地直扑大陆南边。
  温得草原和雷色帝国北部三省先后被白雪涂抹上了纯洁的颜色,然后冷空气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会在鲁因沙漠的土黄色屏障前败下阵来,而另一路则将席卷大半个雷色帝国,直到遥远的黑暗森林都在寒冬中瑟瑟发抖,才停住前进的脚步。
  阑珊城虽然地处大陆中南部,但是在这个最冷的季节,同样逃脱了不了被皑皑白雪覆盖在身下的命运。这座天下第一雄城,虽然略微有了些疲态,却仍旧虎踞龙盘,俾倪自傲。
  在城市的中央,巍峨的城墙保护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所在,也即是皇宫这座城中之城。里亚农宫已经焕然一新,新换了主人的宫殿仿佛也带上了主人年轻而富有活力的特征,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像一座存在了好几百年的老古董。
  但是寥寥落落的各处殿堂却昭示着一个令人略显尴尬的事实,那就是新主人似乎并不喜欢这座城中之城里的深宫,极少在此流连。
  实际上,所有雷色帝国有资格出现在朝堂之上的臣子们老早就知道唐福的这个毛病了——他至今还住在城外的军营中。现在大臣上朝的路线跟传统完全相反,因此阑珊城出现了一个亘古未见的奇景:每天一大早,身穿各式朝服、官服和贵族服饰的大佬们纷纷等着阑珊城南大门开放,好让他们去城外军营觐见帝国皇帝,唐福陛下。
  为了这个原因,阑珊城城主斯蒂尔尼不得不经过请示柯仕仁,特地规定了南大门的开门时间比正常时间提早一个钟头。虽然,唐福从未规定过朝臣必须每日觐见,更是从未规定过早朝的时间。
  但是呢,皇帝有选择自己居住地点的自由(事实上如果不是唐福,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当皇帝,都未必能够拥有这种自由),臣子们自然也有去觐见自己皇帝的自由——你可以把这个行为视作是朝堂上下对于唐福“任性”行为的一种无声抗议。
  不过作为一位出身草根、性格强横的马上皇帝,唐福压根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妥协,你们爱干嘛干嘛去。皇帝常驻军营自然也不是全无好处。
  在大陆局势急转直下的关口,皇帝对于军队的绝对掌握不容有失,而且此举对于全军军心的鼓舞和士气的高扬都有着绝佳的作用。所以尽管各种不爽,但是帝国重臣们还都是明智地闭上了嘴巴,绝不敢在这个问题上跟年轻的皇帝掰腕子。
  唐福也不是一味强硬,考虑到文臣武将们的团结问题,他捏着鼻子定下了三日一次朝会的规矩,总算是安抚了一下各路人马。今日正是朝会的大日子。一大早,太阳还不知躲在哪儿偷懒睡觉,阑珊城南大门就聚集了一大堆王公贵族等着出城。
  在一大票年轻彪悍的新晋贵族们的衬托之下,还不算很老的柯仕仁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给扔到后头去了,甚至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无端生出急流勇退的想法来。但是此时,作为帝国大臣,文臣之首,柯仕仁的表现无可指摘,在一票年轻贵族们仰视的目光下,位高德勋的大臣阁下面容严肃,身姿挺拔,实在是人中龙凤。
  看起来一大堆帝国重臣拥在南门等待开城门,旁边就是赶着出门的劳苦大众,这个场面无论怎么看都很搞笑,甚至违和。但是柯仕仁却想得更深——上朝作为一个制度,代表的是帝王权威,以及裁决大事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无论皇帝居住在哪,都有必要。
  想必唐福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勉为其难地规定了三日一朝的制度。即便这只是一个流于表面的形式,但形式也自有形式的用处。朝臣们不是没有动过跟陛下一样,都住在城外的念头,但是却统统被柯仕仁否决了。
  一来军营重地,皇帝作为全国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住起来自然无碍,但是没有军职、或者军职并不在城外国防军大营中的官员,有什么资格住进大营?二来城外除了军营之外,一片萧索,总不能为了朝觐皇帝方便在那儿大兴土木吧?
  再一个,所有官员的办公场所都在皇宫南边的大街上,真住到了城外,那就不只是一个朝觐的麻烦了——每天都要往返城内外,更不方便。
  况且,眼前这样高贵的士大夫阶层和低贱的平民阶层混处的场景,说不定正是唐福所愿意看到的——柯仕仁早就感觉到了,唐福因为出身希玛城的缘故,对于底层的民众、士兵还有普通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反而是对于贵族、高官厚爵之辈,充满了下意识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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