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

  她多少明白了些。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不爱她的男人,却于这万家灯火熟睡的深夜,夜夜辗转在长廊,端着一杯冰冷的白兰地,守着墙上的照片,从不能眠。
  所有复杂的感情,都可以归为两个字,思念。
  而方才的那通电话,与其说是逼迫威胁,倒不如说是因为得不到的无奈之举。
  薛媛媛低声道:“你爱她,对吗?”
  霍歧川没接她的话,反问:“小丫头,你懂爱吗?”
  他褪去了一直以来的客气,唤她小丫头,像是熟稔的老友或者兄长。薛媛媛摇摇头,她还不到二十,的确是个小丫头,即便听过那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可她自身还没有遇到爱情。
  他也不等她答话,自顾说了起来,黑夜中他眸光明亮如寒星,面上却有深深的寂寥,“爱是一个刺猬。即便它浑身是刺,你还是想将她搂入怀中,哪怕它扎得你鲜血淋漓。”
  “我至今依然后悔的,就是让她以为,我娶她,只是为了奶奶,当有一天,奶奶不记得她了,所以她离开我了。”
  “你娶了她?”薛媛媛瞪大眼睛,“这是你的前妻?”
  霍歧川摇摇头。“我尚且没有这个福分。”
  “可是……”犹豫了半晌,薛媛媛总算忍心说出口,“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霍先生,这个姑娘,我想,就算是不爱,至少也不恨她,你这样对她的家人,你不怕她怪你吗?”
  “我很害怕。”
  这是薛媛媛第一次听见霍歧川说害怕,虽然这两个字对于霍歧川来说,有着非常浓重的违和感,好像霍歧川天生就不该害怕任何东西,可是当霍歧川端着酒杯,凝视着画中的女子,说出自己很害怕的时候。
  薛媛媛又知道,这一定是肺腑之言,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在担心。
  霍歧川清晰地知道,知道江幼青是那样一个别扭的人,至少五年前,经历了那么多刁难,她也顶多就是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终其一生,不过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就算是对后母和妹妹可以狠心,但是谁都知道,如今江家掌权的,一直都是江渊,至今回想起来,想起自己用江渊坐牢来威胁她跟自己谈谈。
  霍歧川还是觉得自己无比卑劣。
  这五年,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其实如果江幼青一直不回来,霍歧川一直可以这样下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在走秀的会场上再一次看到聘婷袅娜的江幼青,比之五年前似乎更添风韵,霍歧川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时间倒退回五年前,在医院的走廊上,霍歧川想说的话其实是,你能不能嫁给我,不是因为奶奶,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可惜。
  晚秋的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如雾如烟晕湿万物。
  江幼青坐在窗前,看屋外飘摇的雨景,自那晚霍歧川给她打过电话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只能寄希望于霍歧川的话不是真的,然而,这个想法在几天后逐步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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