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

  司墨拧开瓶盖，仰脖喝了半瓶。
  今天饰演的是《牡丹亭》里的书生柳梦梅一角。戏衣未脱，坐在长椅上喝水时，画得细长的眉眼透露出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温润。
  忽然，学生们的目光纷纷转移。
  张彬也顺着目光望去。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十位盛装打扮的杜丽娘，一模一样的妆容与着装，胭脂红的戏衣衬托着满头珠翠的精致脸蛋，小小的表演厅登时变得姹紫嫣红。
  司墨瞠目结舌，说：“哎呦我的天，咱们常团长这回真舍得下本，上个月我看咱们只有两套杜丽娘的戏衣，司墨，常团长这回想搞大事呀。”
  迟迟没得到司墨的回应，张彬侧过首，却见司墨原先温润的眉眼深邃如墨，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测。
  常团长咧着嘴角，他愿意帮忙教学，常团长觉得自己捡到大便宜，在司墨面前，他反而像个下属一样。
  “巧了，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无聊，你们这儿今天缺了个杜丽娘吧？要不来我们基础班挑个杜丽娘合演一段？”
  常玉英团长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本来他们来参观司墨指导唱戏，就是占便宜的，还想合演。
  司墨从来是冷淡的性子，谁也不爱搭理。
  张彬委婉地拒绝：“常团长，这不太好吧。你们基础班的杜丽娘都是门外汉，搁在舞台上干瞪眼吗？”
  常团长一撇嘴：“当舞台背景也成，让我们基础班的杜丽娘体验体验。”
  张彬真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只好向司墨求救。
  要是以往，司墨可能看都懒得看，但是这一回，没想到司墨却分外爽快地说：“常叔开口了，我没有不答应的理。”
  常玉英夸司墨：“爽快人！”大手一挥，指着门口的十位杜丽娘，说：“司墨，随你挑。”
  司墨缓缓起身，走到十位杜丽娘的面前。
  常玉英说：“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昆曲界的名角，司墨，也是咱们红星剧团的大宝贝。等会你们其中的一个和他上台演一出戏，不会唱不会动也没关系，目的在于体验舞台的感受，站着不动当背景板就行。”
  说到大宝贝，江幼青看了司墨一眼，哆嗦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司墨。
  他似是在审视每一位杜丽娘。
  常玉英又问：“有没有人愿意主动上台？”
  七八个小姑娘带着花痴脸纷纷举手。
  大家都很主动，常团长很满意，转过脸看着司墨，一抬眼皮，意思是，这么多人，你挑一个。
  司墨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位杜丽娘。蓦地，他迈开步伐，走到最后一位杜丽娘身前，声音低沉地问：“以前听过昆曲吗？”
  江幼青微怔。
  刚刚她并不在举手之列。
  对于当背景板这事儿，她不是很热衷。
  然而，她身边兴奋的念雪已经替她回答：“有的有的，我下午问过了。”
  司墨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又重新问了江幼青一遍，这一回声音微微喑哑，话末犹如一根长羽轻飘飘地扫过江幼青的尾椎骨，轻微的酥麻。
  她抬了眼，与他的眼神碰上。
  “嗯，听过。”
  司墨没再看江幼青，转身与曾实说：“常叔，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杜丽娘是主演，上了舞台没有当背景板的理由。不会唱可以不唱，念剧本也行。”
  常玉英问：“唱哪一出？”
  司墨脚步微顿，似是在思考，说：“《惊梦》山桃红前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