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
肖府的下人不多,主要是老人几乎都死,剩下一些都是从各庄子上调上来的仆人,签了死契,生生世世都属于肖府。
丫鬟只有六人,都做粗使丫鬟用,六人中又拨上来一个机灵的,用来伺候白雪,名字叫做秋菊。
秋菊道:“前几日遇水房坏了,才修好,夫人是还在屋里用木桶还是去水房?”
白雪一听,当然要去什么水房瞧一瞧。
后宅有浴室,前后二室,以墙隔之,搭着隔墙砌一座矮灶。矮灶上架以石作壁,围出蓄水池。
她在前间的外面看见了凿的一口井,井口上安设辘轳架,又有一些引水管隐蔽的绕在墙下,原来是为了引水管穿墙而入浴室之中。
前间的墙角还砌有排水沟,浴后的剩水便是由此排出室外,这不就是古代的浴室吗?
“大爷说了,夫人今儿个出去沾晦气,回来要好好的去一去身上的晦气,所以早就预备下,汤里已经放进去艾叶菖蒲,还准备了雄黄酒在旁边桌上,已有婢子在隔壁的灶膛口生火,您随时叫着温度,不舒服了就吱一声。”
“……”白雪不知道要不要夸上一句心思细腻,但是艾叶菖蒲雄黄酒是什么操作?那不是端午节用的吗?
秋菊道:“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屋里陈放着洗澡所需的肥皂、浴巾、保养面部的面油之类,浴汤加热,散发着一股草药的香气,里面有花瓣,各类还看到了几个竹叶、槐枝等。
精细又讲究的人家日子过得就是舒服。
白雪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舒适的洗澡环境,感动的觉得自己没白跑一趟墓地,对着秋裤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等着吧。”
秋菊道:“是。有事儿您叫我。”
白雪脱去衣服挂在屏风上,自个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将头发浑身都洗了个遍。一想到现在养家的是肖邦,用别人的东西不心疼,挖了好大的头油等等,务必要遮住自个儿接触尸体留下的恶臭。
她在洗漱的过程当中就在想,肖张做推官的时候接触尸体,怎么一点恶臭异味都没有?
她在里面泡了很久,因为太累了,大早晨起来就被叫走,折腾了一上午,在烈日炎炎下被烤着,大腿内侧因为骑马已经磨出了泡,浑身腰酸背痛,而这样的生活才开始,接下来还估计还有一两天。
不是长安城里的人想要融入进来,就要费很大的劲儿。
等着半个时辰后,人出来时候已经是香喷喷的。
旁边放置着干净的衣物,白雪试了下,略微有些宽松,但不耽误穿。
进府的第一天就有人来量她的身量,做衣裳,但要容一些空,所以从成衣铺买了些现成的衣物,难免有大有小。
秋菊被叫进来帮她擦干了头发,古代有蓄发的习惯,一个人弄不完,又要挽出发髻,再带上发簪。秋菊拿了几根一看就贵重的红宝石金簪,白雪断然拒绝。
白雪道:“太重的东西勒着头皮疼,还是用一些轻巧方便的吧。”
她早上戴着那朵绢花已经被扔掉,银钗也沾染了一些味道,被拿去重新洗。
她的衣服首饰都是肖邦让人挑,肖邦这个人大男子主义极重,喜欢自己拿主意,不问白雪喜好,而且直男审美,喜欢华丽的首饰,越重越金贵,所以从首饰店才买的一些首饰这很少有什么便宜货色,自然也都纯金贵重。
秋菊找了半天只勉强找出了一只和田白玉钗作为装饰。
秋菊说:“二奶奶和这长安城里的姑娘真不一样,长安城的姑娘都喜欢漂亮华丽的首饰。”
白雪大大方方的说:“这很正常,毕竟我不是长安的姑娘。”
秋菊自觉失言:“奴婢没有其他的意思,奴婢虽然是长安人,但永远不如二奶奶身份贵重。”
白雪拍的拍她的手,小姑娘说错一两句话也无关紧要,何况人家也没说错。
装点完毕,身上已经满是清香,身上系着的两个香囊散发着柔和的茉莉气息,的确像是肖邦会喜欢的。
她将帕子收在了怀里,那根从田池心脏处拔出来的犹如头发丝粗细的银针包裹在帕子里,从始至终没离开她的视线,这是重要证据,甚至有可能牵连到更多的人。
白雪当看到这根针的时候,脑海当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袁宝宝的母亲之死。
那位袁夫人也死于一根细如牛毛的针。
一旦故事有雷同点,很容易就联想到一起,所以她才不肯将这枚凶器交给乔楚生,反而要等肖张回来看一看。
如果能联合到一起,那么这件事情更加不简单。
中午的时候草草吃了些饭,白雪就一直在涂涂画画,分析着情况,下午的时候,肖张回来了。
比昨天要早一些。
白雪在卧房里看见他的影子还有些意外,本来趴在床上立刻就坐了起来:“你不是说今晚还有应酬吗?”
肖张拎着一碟糕点坐到了床边:“我装肚子疼,提前跑回来的,我猜你今天应该挺需要我的。”
白雪用力点头:“我已经查到田池的死因了,我在他的胸口处找出了一根银针,很细,你看看跟咱们在袁太守的夫人身上找到的是不是一样的?”
她对这些东西理解的比较浅薄,感觉就是一根针。
肖张自幼习武,了解的还算多一些,捏在手心里看了一会,道:“只有寻常银针的一半粗细,和咱们在袁太守夫人那儿找到的是一样的。”
白雪心一沉:“我之前一直没关心过,那个袁太守最后怎么判的?还有指认他的那个婢女如玉自称有一个账本,最后找到了吗?”
肖张摇头:“袁太守流放,至于如玉则是上吊自杀,没有找到什么账本。”
白雪:“……”
肖张将糕点递到她唇边,她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没滋味儿的咀嚼。
肖张说:“要不你装一下病,咱们把这事推了。”
白雪摇头,病怏怏的说:“这事儿肖邦很赞同,说了让我去查,你哥哥给了我一个考验,我若现在知难而退,往后就抬不起头来了。我如今吃你家的用你家的,总得显得自己有用。”
肖张揉着她的脸:“那可太有用了,你找到这根针,一下子就让我明白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儿?”
“我头一次见着我大哥那么能吃,一盘儿饺子呀,我就怀疑我娘子是厨神下凡,脸长得好看厨艺还好,你们天界的仙子都这么厉害吗?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厉害。”肖张避而不答说起了其他。
“你别油嘴滑舌的。”白雪有些无奈的说。
肖张见好就收,他知道白雪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立即摆出了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这也算机缘巧合,也不怪京兆府那边查不出东西,这么细的一根针,谁能想到在胸腔里面存在?如果不是执意在死亡多日后去挖坟,将尸体拽出来的时候,四分五裂,阳光照着银质的东西发光,你可能都发现不了。”
白雪赞同点头,这种害人的手段实在是太隐蔽了,绝对不是虢夫人的手段。
肖张继续道:“我认为,田池一定是被亲近或者认识的人下手的。这么细的针,只要身上有一定的武功迅速的刺进去,对方也只会感到细微的疼,再加上你也说了对方只是个十岁孩子,感知力,联想力都不强,也许并未放在心上。但是针口是冲着心脏去的,随着他来回活动,就会慢慢的挤破心脏扎进去,从而造成死亡。凶手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而且对人体构造有了解,否则怎么能那么准确的刺到正确的位置?”
白雪若有所思的听着,田池清静的人不就是乔楚生吗。
“田池的运动量应该很大,毕竟是府内小厮来回走动,我没亲眼看到尸体,但可以判断,从针刺进人体再到血液流动肌肉收缩等等,针扎破心脏的时间应该在扎入的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吧。”肖张也说不好,但可以肯定一定是当天发生的事情。
所以当天田池见过谁就很重要了。
白雪生了个懒腰:“看来明天我还要去一趟杨府,见一见更多的人。你有什么要警告我的吗?”
肖张一笑:“没什么警告,你就当是一次历练,和长安里的人接触一下,剩下的事儿我和大哥心里都有底,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白雪想了想说:“害田池的人就在府邸内,查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而且不一定是在府邸内。田池是个小厮,具体负责什么我不清楚,你要自己去问,他能接触到的除了府内人,还有可能出府办事儿。”
“那就更复杂了。”白雪倒在床上,头疼的要死。
“做推官就是很难,要找到别人忽略的细节,还死人一个公的,给活人一个交代。顺便再给你一点线索,着重去查一下杨府内的四夫人,杨国恕的妻子。到时候说话硬气一些,你背后是肖府,不比他们杨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