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

  林知漪笑着：“你来干什么，我便来干什么。怎么……不允许吗？”
  顿了顿，林知漪没给季临插话的时间：“可惜，你不允许也不行哦。”
  说完话，林知漪便在季临身侧站定，冲他扬着笑：“一起进去吧。”
  队伍开始移动，最后一个名额正正好落在两人头上，季临也没话可说。
  他现在还指望着面前这个女人放手，子昂才能从这里出来。
  皱着眉，季临到底还是和林知漪一起进了会面的房间。
  隔着一扇玻璃，林知漪坐在椅子上，季临站在后方，眉眼冷厉。
  等到程子昂出现在玻璃的另一侧时，季临的神情才微微回温。
  “看来你在里面过得还不错。”林知漪勾着笑，眼里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程子昂在她心里可一直是干干净净的模样，这次突然见他顶着黑眼圈，双目无神的模样倒是有些不适应。
  程子昂见着林知漪来了，心里也是泛起了苦涩。
  她……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好看。
  想不起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变了，大概是她对自己死心之后吧？
  那次在林氏公司楼下堵她，那恰到好处的斜阳，那一袭红裙，那萦绕他鼻尖的清淡香气，无不令他心动。
  “你怎么来看我了？林知漪，你不是这么好心的人……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程子昂也不介意林知漪话里的刀子，只是勾着唇角，眉眼平和。
  仿佛恋人的背叛和牢狱的生活将他的棱角迅速磨平，成了寻常人圆滑的模样。
  林知漪目光一滞……这，这是她认识的程子昂？！
  不！他不是！
  程子昂应该是永远都是莫名自信的样子，见着她眼里也应该是满满的厌恶才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林知涟骗了我……”程子昂干裂的嘴唇扯起笑容，眼里是对自己的无奈。
  听此，林知漪冷笑了声：“早提醒了你，你还不信我。”
  程子昂抬头瞥了她一眼，似有感激：“是我当初瞎了眼……”
  林知漪却是不耐起来，连忙抬起手止住了程子昂想吐的苦水：“停停停！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诉说苦水的，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你现在的一切完全取决于你之前的决定。换句话说，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程子昂见她目光冷硬，心知自己之前的行为对她伤害有多大，便也将嘴边的道歉咽了下去。
  她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来这里就是看你笑话的，另外还想看看你被林知涟骗了之后是什么反应的。”林知漪上下打量了程子昂几眼，心里有着不屑。
  都被骗成这样了，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难道不该骂林知涟几句吗？
  难道程子昂现在这么沉得住气？！
  林知漪还在腹诽着，程子昂却是低垂着眉眼低声说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她了，欠她的那一条命，我也就还完了。”
  “命？你什么时候欠她命了？”林知漪皱着眉，她怎么不知道？
  程子昂抬头看她，眉间有几丝疑惑：“你当时不是也在吗？”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当时也在？”林知漪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才对。
  程子昂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难道你忘了？十二年前，城北的那幢废尾楼？你我、林知涟还有个隔壁邻居姓苏的小男孩？”
  ‘咚！’
  林知漪的脑袋里空白一片，她……她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的那次绑架案！
  破旧的楼里，他们四个小孩子被绑住手脚，丟在角落。
  夜里，冰冷的风呼呼地往里灌。
  是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一直把她护在怀里，她才没被冻晕过去。
  为了不让她睡过去，小男孩还对她许诺道：“知漪乖，不睡觉的话，哥哥明天就去找伯母，让知漪以后嫁给哥哥当哥哥的小妻子，好不好？”
  她抬头看着同样冻得嘴唇发紫的小哥哥，眼前模糊一片，却是扬起了笑：“好，知漪以后要嫁……嫁给哥哥当哥哥的妻子……”
  后来？
  第二天小哥哥磨破了绳子，还给她们三人解开了绳子。
  那时候小哥哥可温柔了，抚着她的头和她说，让她先跑，回家等他。
  可是……可是，她没有，小哥哥没有办法，只好拉着她一起，引开了守门的人。
  带着她这样的一个拖油瓶，小哥哥当然还是被捉了回去。
  连带着她，直到现在脚上还有被捆绑的痕迹。
  之前，爸妈还一直骗她，说那是她贪玩才造成的痕迹。
  原来……原来是因为当年的绑架……
  一瞬间想起太多回忆，林知漪有些忍不住头疼起来，眼里也是溢满了泪。
  那个小哥哥是谁？
  他的声音……好像，好像他。
  “因为你和林知涟一起跑了出去，所以你觉得是她救了你？”缓过神来的林知漪勾着冷笑，冲程子昂说着。
  程子昂有些愣，“对啊，当时我醒过来，就是她一个人守在我身边。你们都先跑了，没等我们俩。”
  林知漪扬起笑，眼里似有嘲讽：“对啊，我们先跑了，把守门的人引开了。不然，你以为你和林知涟能跑得出去？”
  “你……你说什么？”程子昂心里如同被大钟撞了一下，嗡嗡直响。
  林知漪面上笑意越发嘲讽，“我说，当初救你们俩的人是我和那个小哥哥，才不是你想的什么林知涟！”
  程子昂却是有些不信，“怎么可能？知涟……知涟她就是这样和我说的……”
  林知漪忽的止住笑意，看来她是高看了程子昂。
  事到如今，还是要相信林知涟。
  他要自欺欺人，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你要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林知漪冷着张脸，忽的起身：“看也看了，见你过得不好，我便心安了。”
  一番话完，人却是已经出了门。
  剩下呆愣的程子昂和一旁思量的季临。
  “我去帮你查一查。”见着程子昂沉默着，季临忍不住说道。
  程子昂没说话，点点头，面上神色难辨。
  这么多年来，就是因为林知涟的救命之恩，他为她是从。
  如今……事实却是……却是这番模样……
  他从没想过林知涟会骗他，便从未想过要去查探事实，只是……
  他从一开始就被她骗了，一骗就是十二年。
  真是……可笑，他这十二年都干了些什么？！
  想着刚才出门的女人，程子昂心里如同有一把大锤在使劲敲打着。
  还有爸妈，当初他要和林知涟在一起，差点把他爸气得心脏病复发。
  甚至在林知涟的教唆之下，将程氏都败光了。
  他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一旁季临看着他又哭又笑，心里难受极了。
  他没有经历过那次的绑架案，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从那次以后子昂便成了林知涟的跟屁虫。
  看来，林知涟从那时候开始，心机就已经足够深了。
  想着，季临的眉眼倏地变得冷厉起来，林知涟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你放心，等我查清楚就来告诉你。”时间快到了，季临又忍不住念叨起来。
  每次来，他都要和程子昂念叨这些：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找到林知涟，他就可以出来了！
  这厢林知漪从房间里出来，就直直进了车里。
  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小哥哥，她的眼泪便又一次的掉了下来——她不会记错，那就是苏子安！
  难怪……难怪苏子安会对她那么好。
  那是她要嫁的小哥哥啊！
  那是她小时候许过的诺言啊！
  怎么她全都给忘了呢？！
  难怪她进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着苏子安，他眼里掩不住的失望。
  都怪她，她怎么能把和小哥哥的承诺给忘了呢？
  眼泪一颗颗的，像是不要钱一般砸在林知漪手臂上。
  ‘叮叮叮’
  林知漪有些气闷，谁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看着屏幕上闪闪发光的三个大字：‘亲爱的’，林知漪却是蓦地开心起来——她的小哥哥给她打电话了。
  清了清嗓子，林知漪开口道：“喂，子安，怎么了？”
  苏子安坐在国外办公室的办公桌前，眼前是湛蓝的天，耳边是心爱的人的声音，被公司烦透的心也忽的好了起来：“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
  林知漪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情话倒是说得越发的顺口了：“你……公司的事处理完了？有时间和我聊天了？”
  苏子安浅笑：“想你的话，随时都有时间。”
  林知漪再是厚脸皮，也被他甜腻腻的情话给羞红了脸：“行了，你再这样，我就……”
  听着林知漪轻灵的声音，苏子安心情颇好：“你要怎样？要飞过来打我吗？”
  林知漪轻哼了一声：“才不要呢，当时说带我一起过去，你自己要拒绝的。”
  苏子安笑着，“我后悔了，现在想你得不行。”
  听着苏子安低低的念叨，林知漪心里软得不成样子：“行了行了，想我就赶紧把事情处理了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苏子安听此，笑着：“好！我想吃……”
  “红烧排骨？”林知漪想着，这是苏子安平日里最爱的菜。
  “不，我想吃你。”苏子安声音低沉，引起林知漪浑身战栗。
  这人……怎么又！
  林知漪气着，“你！你再这样子，我不理你了！”
  苏子安低笑出声：“行行行，我不说了。再等我两天，我马上就回来了！”
  “嗯，你照顾好自己。”林知漪向来是相信他的，他的话从没出过错。
  既然是两天，那就是两天。
  挂了苏子安的电话，林知漪一路回了家。
  参加荆花杯的作品，她有理念了！得赶紧回去画下来！
  半个月后，京城城郊燕山脚下的某个别墅里。
  “乖女儿，妈妈已经找人去收拾她了，你别生气啊，气坏了孩子可怎么办？”一位贵夫人正给身旁怀孕的女儿削着苹果。
  “我不气？我怎么可能不气？我差点就要被判死刑了，妈！”女子坐在藤椅，看着电视里正在展示作品的女子，咬牙切齿。
  “那不是还没有嘛？再说，这一次妈妈可是找的国际上有名的杀手去的，你就放一百个心，绝对和上次的不是一个档次，这个女人惹了妈妈的女儿，绝对不会活下来的！”贵夫人温柔地给女子喂着苹果块，言语轻缓，带着绝对的寒冷。
  “希望是像妈说的一样，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女子声音阴冷，盯着电视的眸子带着沉沉的狠毒。
  贵夫人笑着将女子搂入怀里，感叹着：“妈可是好不容易找到女儿，怎么会让女儿失望呢？”
  听着话，女子忽的从贵夫人的怀里坐起身来：“妈，我要去参加比赛！”
  贵夫人有些迷茫，“什么比赛？”
  女子素手一指：“这个荆花杯！我绝对不允许这个女人拿到冠军！”
  贵夫人笑笑，“你把身体养好，咱们齐家的人直接进半决赛，不用走那么多过场。”
  女子听了这才笑了起来，“妈，你对我真好。”
  贵夫人笑着，“妈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两人正说着，门外进来两个高大的人影。
  仔细看去，正是与苏子安有过冲突的齐绝和齐锐。
  见着两人进门，贵夫人面上的笑意一收：“怎么，绝儿，还没对凤家那小姑娘放手呢?”
  齐绝面色一冷：“妈，你别管！”
  贵夫人声音冰冷：“我不管？我再不管，你就要把咱们齐家的脸面丢完了！京城谁不知道那个凤轻娇和何礼昀发生过关系了，就你死心眼，凤轻娇一叫你，你就去了，能不能学学你弟弟？！”
  一旁打着游戏的齐锐冷笑着：“别别别，我可不会喜欢凤轻娇那种不懂事的丫头。”
  齐母这才舒心许多，总算有个孩子是听话的。
  齐绝勾了讽刺的笑意：“轻娇再怎么丢脸，也没有未婚怀孕还呆在娘家！”
  这话是冲着齐母怀里的女子去的。
  此话一出，齐母脸色就变了，冷着一张脸：“齐绝给你妹妹道歉！”
  齐绝梗着脖子，涨红一张脸：“我不！她才不是我妹妹，未婚怀孕，挺着大肚子在家，你们还准备给她开欢迎会？！你们想清楚，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