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开车的是我男人,我楚颜的

  慕瑾寒终于有了动作,他弯下身,手在萧同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又握上使劲的攥了攥。
  “楚檬什么情况?”
  萧同回头看了他一眼,拿出一根烟噙在嘴边,收起了烟匣。
  空气里又传来了“吧嗒”点火的声音。
  在烟草味弥漫的时候,萧同似乎刚才表现出的伤感随着烟雾很快便散了。
  “脑缺氧昏迷,脑损伤有点严重。”他的声线隐隐沙哑。
  慕瑾寒猛然皱起双眉。
  这种情况很不好。
  萧同站起了身,抖了抖衣服:“走吧,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慕瑾寒眸光掠过一层阴寒,然后他迈开步子走在了萧同前面,一如曾经与萧同走在一起的感觉,他是主子,他是保镖。
  他知道萧同为什么在这里等他,无非是碍于楚颜的父母。
  萧同的身份不宜引起争端,这件事必须他出马面对。
  ……
  楚颜后来没和父母说什么,借由盯着昏迷不醒的楚檬,想着事情。
  不一会儿门突然被推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医院的几个权威医生,而身后跟着的人,让楚颜猛然酸了鼻头,是慕瑾寒和萧同。
  楚家父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色,但因为有医生在,他们固然不会乱说什么。
  这种时候,总是女人出面能缓和些气氛。
  亲妹妹突然出事,楚颜情绪不太好,也没绷着。
  奚美合总归是个长辈,瞧着慕瑾寒一抹泪,脸上带上了笑,似乎之前与他没有过任何的冲突。
  “慕总怎么过来了?”她语气颇为平和。
  慕瑾寒走到病床边看了眼楚檬,嗓音温润:“阿姨何必见外。”
  这样不轻不淡,看似是废话的话,却其实一句话就包含了所有。
  的确是何必见外呢,毕竟之前算亲家。
  他一句话便让奚美合说不出其他,表情青白交错起来。
  反观慕瑾寒,掬着礼数,问起了几位年长的权威医生楚檬的情况。
  几位医生很详细交代了些,而后有个医生没想那么多,还对慕瑾寒道:“如果要转去南城医院的话,等用完这些药就可以了。”
  一听此话,他俊眉一拧,下意识瞟了眼楚颜,但却没问太多。
  点了点头,他温柔道:“麻烦您了。”
  萧同过来就一直在盯着楚檬看,他虽与楚家父母通过电话,但却没有见过面,他没开口,楚家父母也就不会认出来。
  奚美合一听可以转院,激动了不少:“这些药大概多久可以用完?”
  “快了,一个小时左右。”
  听到了答案,奚美合又去问了楚士忠:“医院和医生都联系好了吧?”
  “联系好了,放心吧。”
  话已经说成这样了,楚颜很想慕瑾寒问点什么,但又清楚,二哥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犹豫纠结,之后还是张开了口:“二哥,我要跟他们回去。”
  一句很坚决的话。
  且听不出太多的复杂情绪。
  慕瑾寒都不带反应的便应了声:“嗯。”
  接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解锁划拉着通讯录,又说一句:“那你的工作,我安排别人接替,你有时间给你手底下的那些人通个气。”
  说着,他拨出个号,放在耳旁出去了。
  楚颜悄悄的攥紧了拳。
  慕瑾寒说的很多话她都记得,比如让她笨一点傻一点,可是。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到了遇到事情,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他们的距离,是近还是远。
  收住的泪,在他出去的那一刹那,差点没绷住。
  片刻的呆滞后,她也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怕泪流出,她一直盯着楚檬,没敢看其他。
  她说:“趁现在没事情做,我去外面给同事打个电话,交代一些事情。”
  奚美合顿了顿,“嗯,去吧,好好处理。”
  这间icu外,没有什么人,甚至现在连个过路的护士都没有。
  她拿着手机走出去,便看到打电话的男人步伐款款,再朝更僻静的走廊尽头走着,那里有个折回。
  那一条阳光照不到的走廊,越往里走影子越暗,仿佛下一秒,走在那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泪洒满脸……
  她迈开脚步狂奔而去……
  在男人刚拐过折回时,他下垂的那只手,被一只冰冷的细嫩小手牵住了。
  那里很暗,空无一人,旁边是间还未用的杂物间。
  他听到了身后那微弱的呼吸声。
  他结束了电话,但没回头。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有了微微的抽泣。
  “怎么不叫爸妈?”突然,他低哑而温柔的轻声开了腔。
  在楚颜呆住的少间,他突然转过身,握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拢去。
  他力道用了很大,自己先是猛然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然后楚颜重重的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双臂把她紧紧环住。
  下一秒。
  楚颜哭出了声。
  虽然声小,但难掩她的难过与悸动。
  甚至她也从他那仅仅的一句话里能明白,他没有走远,离她很近。
  他的手逐渐往上,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脑袋,又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拉扯着。
  她在他怀里咬着声音哭的歇斯底里,哭的他心底的柔弱摇晃而不安。
  他垂下头,抵着她的头顶,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怎么不叫爸妈?”
  自古的智多星与谋略家,总是从细节运筹大至国运疆土的大局,慕瑾寒掌控整个慕氏,岂能逊色?
  楚颜刚才说的那句“跟他们”,而非“跟我爸妈”又或者“跟我父母”,便让极为精明的男人意识到端倪。
  明明已经没有了余地,楚颜还是拼命的抱着他,止住哭泣,她却抽噎着:“我叫不出来,我怨他们……”
  “16岁之前的我,从没想过后来我大多的卑微和痛苦,都是父母给的……”
  “八年前我来这里,我无非是怕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失望,怕他们不爱我。我为他们分担事情,不就是因为我爱他们么,可我到头来,我换来了什么?”
  “二哥,为什么别人会说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呢,为什么我一点也感受不到?”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我的父母,都会让我一次次的怀疑我有没有人爱,都会让我觉得,我无依无靠呢?”
  “不哭。”他温温的开腔,手挪到她的脸上,给她擦着泪,“睁大眼睛看看,谁在。”
  泪被擦过,她看着他带着柔情的脸,却是哭的更加厉害:“我想被人操心,我不想操心别人了,我好累啊二哥……”
  男人心疼又欣慰。
  他没敢想今年会这么频繁的听到楚颜在他面前说她心底的话。
  “这不是我在?”他的语气绻着宠溺,“承诺你的,一直作数。”
  “你会一直在吗?”她忍住了哭腔。
  “楚颜。”他认真叫了她的名字,“有些事情,承诺都很苍白,所以我不想一口答应,你期待一下未来,行吗?”
  楚颜闭上眼,脑袋蹭在了他的胸口,又哭出了声音,但却和刚才不同了,这样的哭腔里,突然有了几分撒娇。
  “我从没想到,有些话比承诺更让人开心。”她说。
  他抱着她笑,突然很想告诉她,比承诺好听的话,哪句不是真心。
  “开心就好,不哭了,该去就去。”他还是说着他惯有的理智言语,“楚檬出事很蹊跷,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楚颜没作声,她花了些时间平复了情绪,擦干了泪,才问:“萧同和檬檬是怎么回事?”
  “等她醒了,你问她。”
  楚颜看着他坚毅的神情,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先是缓缓松开了他,又问道:“我这一去,不知道多长时间。”
  倏尔她刚垂下的手又被他紧紧握住,“什么都别想,在你觉得难的时候,非要想点什么,那就想我。”
  恍惚间,楚颜浑身被漫天的燥热充斥着。
  这可能是,她与慕瑾寒悄悄在一起后,听到的第一句算肉麻的话。
  一下子,在亲生父母那里带来的负面情绪和压力,荡然无存了。
  她思考着如何再索要点安全时,却不料他主动给了。
  他脑袋一歪,与她的脑袋齐平后,吻在了她还沾着泪的小口上,数秒后,他松开了她,吐息和低沉摄人心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了她心尖上:
  “你不是说我喜欢你么,那你还怕什么?”
  噗通——
  楚颜听到了心脏仿佛砸到了胸骨的剧烈声响。
  他这是承认了,但还是这么不坦诚?
  ……
  临近中午。
  楚颜与她的父母在救护车的护送下,往机场走去,路上她透过窗户,看到了那辆属于慕瑾寒,但他却不常开的宾利车。
  价值数千万的豪车,与人民医院普通的救护车齐驱并进,让她想到了16岁的机场遇见。
  因家里破产,经济状况直线下降,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衣服上的香气来自皂香,他身上的味道,是奢华香水。
  她手上,是两块钱的皮圈,他是数百万的腕表。
  当时她低微到尘埃里。
  而如今,她依旧觉得这种场面,让她落后了他很多,低微感又跑了出来,但是……
  她悄悄拿出了手机,给那正在开车的男人,发了一条微信消息:【二哥,我不要离开你。】
  车错过了,她看不到他了。
  但两分钟后——
  【记住,这是你说的。】她很快收到了回音。
  曾经,她站在慕瑾寒身边,总是想逃想躲,想挖个洞,把自己的卑微包裹起来。
  现在,她觉得下一秒她就能冲动的指着前面那辆豪车,大声喊:看到没,那开车的是我男人,我楚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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