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官留朝
新帝司徒玥毕竟还是只个总角之年的孩子,他一听这事滑向他无法控制的地方,便不由得慌张了,说话都隐隐约约带着哭腔:
“曹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曹父听到这称呼的变化,抽了抽嘴角,自觉地再次承担起劝说大理寺卿的责任:“顾大人本无需如此执意孤行,就算退一万步讲,为了陛下和江山社稷,顾大人也要再留朝一段时间,等待陛下真正熟于执掌朝政,万国来朝,才是顾全大局之策啊。”
曹父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还在懵懵然震惊于局态变化的朝臣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七嘴八舌附和起来。
“是啊,顾大人三思啊。”
“顾大人,陛下都亲自挽留了,您不可不考虑啊。”
“顾大人正是我天朝所需要的安民保国的名士!”
……
纷纷杂杂的恭维和劝说来到了顾钺之的耳中,这让他原本坚硬如磐石的心也有些松动了,这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稚嫩的新帝一锤定音:“好了,既然顾大人愿意不再做大理寺卿,那就不做吧。”
满朝人士都为陛下的突然转变一脸茫然,紧接着,他们的新任陛下狡黠一笑,样子像极了年少时的顾钺之,只听他继续说道:“朕就做主将顾钺之左迁,顾爱卿,你就随意挑个正五品及以下的文官做吧。”
此话虽然是赤裸裸的偏向,却没有人为这降职之事而感到羡慕的。
只有顾钺之貌似惊讶地瞧了自家皇帝弟弟一眼,随后在他眼中看会心的笑意,这令顾钺之不禁勾唇一笑:
一来,照顾了曹父和曹栋的面子,二来,又不至于失去他的辅佐。
此举可谓一箭双雕啊。
他这个弟弟倒是会拿捏人心,有趣。
“不过,顾大人可要答应朕,留在朝堂之中啊。”司徒玥见这个悬念和转折设置得不错,面上立刻神采飞扬起来,他笑嘻嘻地补充。
“是,陛下。”
顾钺之不再反对,就顺着司徒玥给的梯子下,温和地叩谢从命了。
此时的朝堂一片其乐融融,曹父虽然打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甚满意,却还是抚着胡须笑容和煦地称赞:“陛下年少就有如此奇智,我等愿意为陛下效命终生!”
“我等愿为陛下效命终生!”
随着曹父的口称,众朝臣接连下跪,一时间百人齐齐山呼万岁,场面甚为壮观。
而御座上的司徒玥听到这整齐势壮的呼声,早就忍不住笑弯了眼,他心情颇好,看着率先表忠心的曹父,想了想,抿着唇微笑道:“朕知道曹大人清廉堪比包拯、忠心堪比诸葛,为先帝和朕鞠躬尽瘁,因此,朕如何不能给曹栋公子一个公正的结局?”
曹大人突然听到了自家儿子的名字,愣在原地。
“既然大理寺卿位置如今空悬,朕就命老国公做周国舅之妹谋杀亲夫一案的审理人,如何,国公大人,可愿?”
须发苍白的老国公爷仍旧耳聪目明,他闻言,稳重地拜上一拜:“臣谨遵圣意!”
这个惊喜来得太快,让曹父有些反应不及。
老国公爷可是出了名的公正,是位德高望重的三朝臣子,又与朝中众臣关系简单,他办事,可是让曹父十二万分的满意和敬重。
曹父回过神来,仍激动得不能自已:“臣叩谢陛下隆恩!”
“爱卿不必多礼!”
司徒玥对于这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十分满意,骄傲到不行。
而位于他下首的顾钺之则在曹父的“谢主隆恩”声中,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局笑而不语。
无论如何,这场一波三折的早朝算是在交口称赞声中结束了。
司徒玥一下朝,就兴冲冲地跑回寝宫,一改在朝上老气横秋的模样,五岁孩童似的拍着桌子大喊:“朕饿了,快上御膳和点心!”
“陛下,矜持、矜持!”
先帝留下的老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又为小陛下整了整褪下的衣冠,忙前忙后地催使宫女们摆上满桌的糕点、色香味俱佳的菜品和白花花的米饭。
“朕不管,朕要吃饭,饿死啦!”
司徒玥撇了撇嘴,夺过宫女方才盛好的一碗白饭,狼吞虎咽地吞了起来。
他一边吃着,一边还在脑海里不断轮播回放着此前早朝时候自己英明表现的种种,嘴角不由得快乐地咧开,就连饭粒黏在上面也丝毫不觉。
“哎哟哟,陛下,您不能这么粗鲁!”
老太监快心疼坏了,自己从前拜托教习姑姑教导陛下的良苦用心,都在陛下随意失礼的言行中碎成了渣渣。
“唉,陛下,您这样会贻笑大方,可能、可能不会让大家闺秀们喜欢!”
然而,老太监绞尽脑汁的威胁却让司徒玥不屑地撅起嘴,不满地嘀咕道:
“那又怎样,朕是皇帝,自然有大把大把的美人儿追随朕!”
“哎哟哟,陛下……”
“又怎么了?”
“陛下,您已经吃三碗饭了,注意形象啊陛下!”
司徒玥不由得深深地皱起眉,他滴溜溜的眼睛绕着老太监打转:“怎么了,难道我朝有哪条法规禁止皇帝一顿吃四碗饭吗?”
“啊这……这……”
老太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刁钻的问题,他慌乱的表情让司徒玥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真蠢……”
说着,他又捧起了精致的龙纹瓷碗,埋头风卷残云地吃起来。
负责皇帝衣食住行的老太监急得团团转,他忽然想起来一个足以制敌的伟大女人——顾大人的妻子宋淼淼小姐,便赶紧派人将她请了过来。
“不能再吃了。”
宋淼淼人娇小,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她看司徒玥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便将饭碗倒扣在食案上,拍了拍手,轻轻道:“你吃得够多了,小家伙。”
司徒玥望着被糟蹋的香喷喷的米饭,泪水差点流了下来:“你,你……我不理你了!”
“不就是不让你继续吃了嘛,”宋淼淼无奈道,“你不能养成暴食的习惯,知道吗?这对身体不好。”
司徒玥就算叛逆也是最听她的话的,他憋着一肚子气,想想也觉得有理,却又克制不住干饭的欲望,于是便可怜巴巴地瞧着宋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