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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然耳, 虞衡的提议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妓/院已经存在了一千多年,早就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 虞衡突然提出来废除妓/院, 不少人觉得他有病。哪怕他现在快成首辅了,跳出来反对他的人也是一波一波的。
  这架势,别说次辅了, 就算是首辅也顶不住啊。
  秦首辅已经病故, 现在的首辅是胡尚书。胡尚书已经是非常支持虞衡各种奇思妙想的人了,听了虞衡这要求后, 私下也劝虞衡, “何必呢?废除妓/院, 费力不讨好不说, 还得罪一堆人, 你是个聪明人, 怎么突然之间提起这事儿了?”
  虞衡这些年送走了好几位亲人和故友,沐老夫人、秦首辅、方山长,还有太皇太后, 经历过生死, 对功名利禄也就看得更淡一些, 做事不求名利, 只愿无愧于心。
  听了胡尚书这话后, 虞衡只冷静道:“有些事情, 并不是存在久了就是合理的。”
  还是那句话, 大家都是有女儿或者孙女的人,将心比心,谁愿意让自己的后代落到这种境地?既然不能保证后代代代都有出息, 那就只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把妓/院废除了,以后就算家道中落,后代中的姑娘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去工厂找个活干,总能养活自己。
  当然,虞衡也没想着一句话下去,妓/院就全都消失不见。后世更发达,这一行也没彻底消失,产业链也多。但好歹提高了卖女儿的成本,卖人合法和卖人犯法,许多人的选择会不一样的。更何况现在有了许多工厂,与其把女儿卖进青楼,不如让女儿进工厂干活,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不至于没了名声。
  至于部分自甘堕落想要用皮肉赚钱的……虞衡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为那些不幸被卖去了青楼,一辈子不得解脱的姑娘们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让她们不至于下半辈子就一直生活在那个泥潭里。
  江弈然也特地过来劝虞衡放弃,虞衡当即就乐了,揶揄道:“江兄当年可是青楼常客,风流之名传遍江南。如今江兄前来劝我,莫不是觉得我这提议,让你日后没了风流去处?”
  “我都多少年没去过那地方了。”江弈然摆手求饶,“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去青楼消遣的,大多都是有钱有闲的人家,非富即贵。你这一下,得罪的人可不少。”
  虞衡挑眉反问,“我是那种怕得罪人的人吗?”
  江弈然大笑摇头,又问虞衡,“你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个念头?怪让人惊讶的。”
  虞衡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江兄可知道,青楼女子,花期有几年?”
  江弈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回想起自己当年在青楼的所见所闻,试探性地猜测道:“三年?”
  虞衡点头,“青楼女子,能做到花魁的何其稀少。便是花魁,一朝红颜老去,便会被老鸨逼着接客,最后一身病,还攒不够赎身银子。有些染病的姑娘,被老鸨转手卖给低等窑子,窑子里的老鸨更加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只管让她们接客,算算一天能得多少银子。不出两年,这姑娘必然疾病缠身不得解脱,实在撑不下去了,老鸨也没那么好心替她治病,一张草席裹着往乱葬岗一扔,连副棺材都没有,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世人只看到了青楼女子的下贱浪荡,却没看到,她们也是苦命人。既然大家这么不耻青楼女子,又骂她们是无情的女表子,那这样腌臜的去处,大家又何必再去,不怕脏了自己的衣裳?既是腌臜去处,便彻底废除掉,也让大家少一样看不惯的东西。”
  江弈然只能苦笑。他从来不知道青楼女子卖笑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被虞衡这么一说,江弈然猛然生出一股自己当年逛青楼,其实是用青楼女子的血泪成就了自己风流才子名声的感觉,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又忽然回想起好几个相熟的名妓,粗粗一算,竟都不在人世了。
  再回想一下虞衡方才所说的,病重后裹上一张破草席,扔在乱葬岗任由她们的遗体被野兽分食,江弈然未尝没有叹息悲痛之意,深深看了虞衡一眼,喟然长叹一声,“罢了,就当是为故友了却遗愿吧。”
  如果那些或艳丽或清婉的青楼女子泉下有知,应该也是会支持虞衡废除妓/院的提议吧?
  江弈然摇头叹气,已然被虞衡说服。
  江弈然在青楼常客中的名声不小,主要是这位也很会玩,人家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玩的都是直击灵魂的高雅之事,现在还有不少人学江弈然当年的做派,恨不得住在青楼里,诗词不断,还学会了凹造型,就想给自己闯出个风流才子的名头来。
  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真风流和故作风流之间的差距太大,江弈然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举止文雅。这帮家伙倒好,明明更年轻,却一个个的油腻得不行,虞衡曾经看过一眼,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丑到了,看了好多天已经长成大帅哥的儿子洗眼睛。
  有江弈然帮忙,废除妓/院的阻力比原来小了那么一点。
  景隆帝送走了太皇太后,正是伤感之时。想到太皇太后对虞衡多有推崇,一时间也心软了,即便知道虞衡这提议有些不妥,但老年人,总归有些特权,揪着昭宁帝的衣襟耳提面命让他好好处理此事。
  亲爹都发话了,昭宁帝自然不敢怠慢,在朝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暗搓搓拉偏架,让许多人郁闷得不轻。
  即便如此,这事儿也扯皮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年清明,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妓院,就此废除。
  那一日,无数青楼女子泪落如雨,对着嘉国公府的方向不住磕头。当年被虞衡救下来的胭脂,也满脸是泪,捂着脸大哭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次年,胡尚书致仕,虞衡再进一步,成为首辅。
  成为首辅后,虞衡的生活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他当初当次辅时就有不少话语权,胡尚书也爱听他的意见,可以说,这些年,但凡是虞衡想干的事,他都干成了。
  现在当了次辅,无非就是顶头少了一个可以扛事商量的人,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做主了。
  农耕社会,自然还是要以农业为本。虞衡也很关心户籍数和年收成情况,现在,大宣登记在册的总人口已经破亿,开垦了不少荒地,粮食充足,布匹的价格降了,百姓们基本上也达到了吃饱穿暖的阶段,幸福感一年比一年高。有些年纪大的,回想起当年食不果腹的日子,再对比现在粮仓满满当当的日子,幸福感简直爆棚。
  粮食产量高,收成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一派盛世之景,自然也就没什么大事。虞衡这个首辅当的,也算轻松。
  唯一让虞衡不痛快的,就是近来围着他闺女的混小子们越来越多了。
  作为大宣第一白富美,小糖糖有虞衡这个开挂的爹,有惊人的美貌,还有爵位在身,怎么看都是各方面都无短板的完美妻子人选。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糖糖也快到及笄之年,围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可不少,甚至可以说,大半个京城的适龄男子都出动了,就想入了小糖糖的眼,吃上这么一口软饭。
  齐王尤为过分,这货撺掇他儿子围着小糖糖打转不说,还亲自上门同虞衡商议儿女婚事,气得虞衡拔刀追杀了齐王大半个京城,还被传为一时趣谈,说书先生最爱这段,说得活灵活现,引人捧腹。
  所有人再次确信,嘉国公就是个女儿奴,你骂他没关系,骂他女儿你就死定了,谁要惦记他女儿,那更是可以准备一下遗言,嘉国公肯定会让这帮兔崽子死得千奇百怪。
  小糖糖自己也特有富婆的觉悟,深受虞衡影响,觉得我有宅子有银子有爵位,要什么帅气的小哥哥没有?干嘛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反正合则聚不合则散,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过得很是痛快,堪称是大宣第一舒心人,公主的日子都没她顺心。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满意,闺女嘛,做什么那么早就嫁人呢?在家多待几年才好!
  保持现状,平稳了两年后,虞衡又提出废除卖身契的意见,提议将卖身契改为雇佣合同,主家不能随意打杀下人,从立法层面保障了大家的生命健康权,当然,施行方面肯定还有不少弹性操作,但这一点,确实是有史以来,立法层面第一次对人的生命健康权提出来的保障。
  可想而知,在后世的法学史中,虞衡定然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到虞衡垂垂老矣之时,临终之际,子孙跪了一地,新帝也亲自过来为他送行。
  虞衡回想起自己这一身的波澜壮阔,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他这辈子,无愧于心。
  这便够了。
  【这就够了?宿主也太没出息了!本系统还在呢,你是我收集到的最后一丝灵魂,这辈子虽然走到头了,还有下辈子!主人,你是不是忘了,你把我做出来,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呀!】
  虞衡眼前一阵恍惚,仿若看到了无尽的星辰,还有让人目眩神迷的星系战甲。是了,能做出系统的人,自然是会出现在更高等的文明中,他们的未来,确实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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