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林戚其实蛮欣赏陈晶晶, 不愚孝、看得清。
  人生本就该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其他人，去燃烧自己去照亮别人。
  林洁洁就属于纠结的性格，心里不想这么做, 却每当父母妹妹一开口, 哪怕再不情愿, 她都会逼着自己去做。
  长久下来怎么可能不把自己逼疯。
  不过说起来。
  陈晶晶的日子也不好过。
  家里重男轻女，父母都不愿意让她继续读书, 大姐已经辍学去外地打工，而她因为成绩优秀, 父母不同意但是她小舅看她可怜, 又见她考上这里最好的高中, 就愿意供她三年。
  不过也仅仅如此。
  大学花费大，她小舅就算想, 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最后还是陈晶晶自己有魄力，考上一所好大学申请了助学贷，等大学毕业后, 在当地找了一份不错的生意。
  父母来电话让她给家里寄钱供着弟弟, 她完全不理会。
  本来没负担日子也好过。
  可坏就坏在她小舅舅得了重病, 家里拿不出钱只能放弃治疗, 陈晶晶不是一个冷血的女生，对于供着自己上高中的舅舅她还是十分的感激。
  要是手里没钱也就算了，可她手里有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舅因得不到治疗去世吧？
  为了钱的事。
  她和老公大吵了一架。
  甚至是每次家里闹了什么矛盾, 她老公都会提起这件事说得陈晶晶哑口无言。
  就算最后，小舅一家将这个钱还了回来, 她老公和婆家还是有意见, 说什么这些钱没借出去, 随便买点基金或者付个房子的首付，还会赚上一些。
  连着为这件事吵了几次架，陈晶晶也受不了，最后闹得两人离婚。
  陈晶晶为此更不相信爱情。
  不管是原身的家庭还是这次的失败婚姻，给她的心底里都留下了极大的伤害，倒不如一个人过着小日子。
  养条猫养条狗，过得舒坦。
  林戚想着，这个女生挺不错。
  就凭她对着林洁洁是真的关心这点，他以后尽可能的让陈晶晶远离那个渣男，她配得上更好的男生，不需要对爱情对以后组织的家庭感觉到失望。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林戚将一锅红烧肉端上桌，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
  等全部菜都放上桌，他喊着两个女生出来吃饭。
  林洁洁两人坐在桌边，都有些迫不及待，等尝了一口后，先是微微一顿，随即吃起来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爸，这一个月您的厨艺好了好多。”林洁洁夸着。
  陈晶晶跟着点头，心里更加的羡慕起来。
  在她家，爸妈做得好吃的食物都是先给弟弟吃，等弟弟吃厌了，才轮到她和大姐还有爸妈。
  不像是洁洁，在家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嘴里吃着美食，陈晶晶鼻尖有些酸涩。
  班上那么多同学，她最爱和洁洁玩，一来洁洁和她确实很合得来，两人相处很好，再来一点，和洁洁在一块，她能时不时感受着家庭的温暖。
  让她羡慕的同时，也知道了原来原身家庭能这么幸福。
  父母没法选择，可未来可以，她希望在以后能组织一个如同洁洁父母那样的家庭，不用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就好。
  到时候再生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儿，她都会给予百分百的爱。
  “多吃点，把里面的肉都吃了，晚上还能就着汤底打火锅。”林戚说着，“晶晶留下来晚上一块吃，等吃了饭叔叔叫车送你回去。”
  陈晶晶很心动，不过还是摆了摆头：“不用啦，这样太麻烦叔叔了。”
  林洁洁赶紧道：“留下来呀，等会我们回来正好一起做作业。”
  “不麻烦，等会儿你给家里打个电话，晚点再回家。”林戚笑着，“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陈晶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犹豫的原因不是不愿意，而是很想，就是怕打扰到人家，却又舍不得离开这么温馨的家庭，回归她本来冰冷的世界里。
  这时，林洁洁道：“爸，我给妈妈打电话她都没接，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要是再不见见面，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当然不可能忘记，不过是些小埋怨罢了。
  林戚哪里又听不出来。
  现在的林洁洁，还有些女孩子家的俏皮可爱，会撒娇会嘟嘴有小情绪，还会带着些小小的埋怨。
  可这一切，在当她在医院看到正在生产的母亲后，彻底消失了。
  不用去亲身体会上辈子林洁洁的感受，光想想就知道了。
  在高考前夕，突然被亲戚从学校接去医院，还当妈妈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生了什么大病。
  结果呢，看着已经六七个月没见到的妈妈挺着大肚子躺在病床上，身下的被褥还能看到血色，这种场景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从那个时候开始。
  林洁洁就失去了女孩该有的本色。
  她仿佛被最爱的人直接丢弃，在这个时候，什么撒娇什么小情绪完全不存在，因为在原先属于她的城堡里，她的位置被另外一个人顶替，父母的疼爱也全部分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哪怕一开始，她对于出生的妹妹并没有不喜欢。
  可这种显而易见的偏心，让她不至于恨妹妹，但也绝对没有所谓的姐妹情。
  林戚觉得。
  原身是希望林洁洁就如现在一样长大吧。
  无忧无虑，没有来自家庭的压力没有烦恼。
  夹了一筷带着脆骨的排骨放进洁洁的碗里，林戚开口道：“爸打算把小卖部租赁出去，里面的东西都在大甩卖，你们等会儿看看要不要点什么，直接去店里拿。”
  “啊？爸爸你以后不开店了？”林洁洁有些意外。
  林戚点着头，“我问了问，咱们铺子转租出去的租金不比我们自己开店铺的少，等房子转租出去，我在找一份轻松的事做，也不用天天把时间花在店里。”
  林洁洁不懂这些。
  不过，这是头一次爸爸跟她说家里的事。
  之前每次家里的大事，爸爸妈妈都以她还小为理由，不让她掺和，也不会跟她说什么事，只让她认真读书就好。
  而这次，爸爸居然还主动的解释给她听。
  这让林洁洁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她不由的挺直背脊，点着头道：“那挺好呀。”
  至于哪里好，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反正爸爸决定的事绝对不会错，她跟着顺从就是。
  她道：“店里还有些本子和笔吧？我等会和晶晶去拿点。”
  “我正好要买本子笔，叔叔这里清仓比外面便宜，简直太好了。”陈晶晶说着，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会白拿。
  哪怕林叔叔要送她也不会白拿人家。
  那这样她就太不客气了。
  其他好说，买本子买笔的钱她还是能拿出来一些。
  等吃了饭，三人去了小卖铺。
  刚刚将店铺打开，就来了不少人。
  林家的铺子开了有好几年，林洁洁以前也替家里照顾过生意，熟门熟路的就帮着算起了账。
  陈晶晶也找了些文具，等结账的时候一算，确实比外面便宜不少。
  她以前都是在批发部买的文具，价钱比这里的还贵，想来林叔叔清货是真的不计成本，完全属于亏本价。
  她想着叔叔店里的文具还不少，脑经一转有了打算。
  自己手里的零花钱不多，她爸妈基本不管她，手里的钱都是过年亲戚给的红包以及小舅塞给她的零花钱。
  没多少，但是将这里的半价文具买下来，应该还富裕。
  犹豫了好一会，她走到林戚的面前，开口道：“叔叔，我能不能先定下你们家的文具，我等下回家拿了钱就给你。”
  林戚问道：“全部？”
  陈晶晶点着头，也没瞒着直接道：“你这里的文具比外面的便宜不少，我想买下来拿去学校买，能从里面赚一点钱。”
  赚得或许不多，但就算不多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助学贷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更别说她还得发愁大学后每个月的生活费。
  林戚微微一笑，“挺有生意头脑嘛，你让洁洁给你算算账，钱得话也不着急，等你赚回来再给我就行。”
  陈晶晶大喜，连忙道谢。
  她先去找闺蜜算这些文具到底多少钱，然后也没欠账，而是跟林家两父母说了一声，就匆匆跑回家拿钱。
  这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也不嫌麻烦。
  林洁洁看着晶晶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没忍住的小声道：“爸爸，晶晶过的好像好辛苦。”
  对比晶晶，她真觉得自己活在蜜罐里。
  别得不说，长这么大她好像从来没为钱操心过。
  见晶晶又是卖文具赚生活费又是申请助学贷，她不由的问道：“爸爸，你们供我上大学，会不会很吃力？”
  林戚没直接否认，而是道：“要说吃力或许有点，不过，为了我的宝贝女儿，就算吃力我也十分的有劲。”
  林洁洁一愣，随即脸颊有些发热。
  爸爸的话，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宝贝的那一个。
  她赶紧保证着，“大学就四年，等我毕业后，换我来养你们！”
  这话说得很真心，甚至充满了动力。
  可同样的，就是‘养你们’这三个字，压得上辈子的林洁洁喘不过气，直接将人压垮。
  而此时的林洁洁，并不觉得这是压力，反而还有些期待，她这会儿还在畅想着，“等以后我赚了钱，带你们去外面走走，钱少就在国内溜达钱多咱们就去国外看看，还给爸爸你买几瓶好酒，再给妈妈买些金首饰。”
  林戚笑意加深。
  这些话林洁洁上辈子可没说过。
  不过显然是被记在心里的事。
  她知道原身爱酒，以前因为朋友请客喝过几瓶高档酒，酒瓶都被放在橱柜里，显得特别宝贝。
  而姜梅更是一直念叨着家里亲戚有谁买了金戒子、有谁戴着金项链，特别的羡慕着。
  这一切，林洁洁虽然没说，但都记在心里着。
  在她心里，这是长大后能回报爸妈的一种方式。
  而在上辈子。
  林洁洁并不是在回报，而是在被压榨着。
  两种都算是付出，却完全不同。
  一种是带着幸福的惊喜，一种是源源不断的绝望。
  林戚一开始以为关于姜梅怀孕的事很好开口，可当看着林洁洁时，他发现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对于林洁洁来说都会是一种打击。
  也许要过很久，林洁洁才会恢复过来，这让他有些迟疑。
  可要是不说。
  那更不可能。
  如果真当孩子出生再告诉洁洁，那对于洁洁来说，是更大的背叛，哪怕以后他没偏心的心，洁洁和新出生的妹妹都不一定能有很好的感情。
  林戚想着，他开口道：“市里新开了一家沙滩公园，我们明天去看看？”
  “真的吗？”林洁洁带着惊喜。
  细想想，上一回去公园还是好几年前，那个时候学业不太重，爸爸妈妈有空还会带着她出去玩玩。
  等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放假的时间少了，大多也都是待在家里学习，好久都没出公园这类地方了。
  林洁洁凑过去抱着爸爸的胳膊，“去去去！爸爸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到成绩，等回来我再做几张试卷。”
  林戚重重点着头：“行，那明天早上咱们就去。”
  说着，他又道：“爸爸给你个任务，由你来计划明天的行程，路线以及明天吃饭的地点，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都交给你，爸爸只负责掏钱。”
  林洁洁听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以往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她出门，就连和朋友们逛街也多是跟着走，这次由她做主来试行一个行程，还是头一遭，不免有些期待。
  等陈晶晶拿钱回来买下文具，两个女生又结伴去了银行。
  在去的路上，林洁洁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想着和她分享下明天去玩得喜悦，结果电话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倒是没一会儿发了一条有事的短信回来。
  林洁洁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正好到了银行，也没再纠结这件事。
  而在离着一两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
  姜梅拿着手机有些迟疑，洁洁连着打了几个电话给她，她心虚着不敢接，但又想接，洁洁说好久没见到很想她，她不也想着洁洁么。
  连着好几月没见，她是真想得狠。
  “哟，你这女儿还没断奶呢？连你肚子里的弟弟都比不上，电话接二连三的打，也不嫌费电。”
  一旁的中年妇女指手画脚，“我跟你说，孩子不能惯着，就得让她多自立些，多十七八岁的人了，还时时粘着爸妈。”
  姜梅立马将手机放进包包，她讪笑着道：“孩子就是太想我，随便聊聊。”
  “你还不信我？”杨红花挺着胸，她道：“就咱们村，家里把儿子当做宝，二十好几了连洗脚都得两老伺候着，你说这样的人有什么出息？你再这么宠下去，林洁洁迟早被你们宠废。”
  姜梅想跟嫂子说不至于，可嘴巴还没张开就被杨红花打断：“你家洁洁也被你和老林宠得差不多废了，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行，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等年纪到了嫁人还不是当个家庭主妇？给她读书的钱全赔了进去。”
  杨红花的嘴霹雳吧啦说个不停，瞧了眼姜梅的肚子，特骄傲的道：“你多亏了听我的生个二胎，林洁洁没教好，还能重新培养这个小的，到时候大的不给你们养老，不还能盼个小的？”
  姜梅讪笑：“洁洁乖，以后不会不管我们。”
  杨红花啐了一声，“乖什么乖，你要个二胎都得偷偷瞒着她，肯定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容不得你们给她生个弟弟，小丫头片子心眼就是多，肯定觉得你们再生一个，以后家里的房子铺子都归弟弟，才不想让你们生。”
  姜梅听得不是滋味。
  她很想说，洁洁不是嫂子所想那般。
  洁洁特别乖特别懂事，之所以没告诉她，不是因为洁洁自私自利，而是她这个当妈的，害怕洁洁有意见才想着先斩后奏。
  不过，姜梅不是一个很能说得人，面对嫂子的诋毁她心里不赞同，面上却牵着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杨红花对此，越说越来劲。
  话里话外就是嫌弃林洁洁被宠得太过，以后别想有出息。
  其实呢，她不过是嫉妒罢了。
  凭什么姜梅生了一个女儿就那么聪明，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不说，成绩据说还特别好，以后绝对是上重点大学的命。
  而她呢，她可是生了两个儿子，在蒋家那是特别有底气。
  以前没少因为姜梅就一个女儿在她面前炫耀。
  结果两个儿子一长大，屁本事都没。
  她倒是想供两个儿子考大学，结果一个高中没读完就主动辍学不读，另外一个脑子笨，考了两次高考一次比一次成绩低，最后只能学个专科，等毕业了连个好工作都找不到。
  现在两个儿子都到了成家的时候，她家里又拿不出房子拿不出丰厚的聘金，哪个女人能看上？
  不像是姜梅的女儿，瞧着模样长得好又聪明，以后还能有个好文凭，到时候肯定还能嫁个有钱的人家。
  就算没钱林洁洁也不怕，姜梅家一套房子一套铺子，这些还不都是林洁洁的？以后哪用发愁。
  杨红花每次想着就气。
  她最瞧不上的女娃以后会比她两个儿子好上百倍，这心里就嫉妒得直痒痒，正好国家有了二胎的政策，她就给姜梅出了个骚主意。
  这不，二胎怀上，以后姜梅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时候光养孩子就得拖垮他们家。
  也就姜梅相信多个孩子是福，可也不想想他们家能不能承担这个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