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我只相信你
她给他讲过从前的事,但从前的事又怎是只言片语就能讲完。
讲凤羽珩的故事,不免就要连带着其它几大家族一起都讲了。
这就是个大故事,白鹤染讲了一夜外加一天还没讲完,最后实在困的不行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又接着讲。
君慕凛其实并未指望她真的把这些事情讲出来,虽然他一直就好奇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但也一直秉承着她不说他就不主动问的原则。反正人都在他身边的,说与不说也没什么两样。
但是没想到这一次随口一句话,她竟然全都招了,还招得如此详细。他最初听她说起这些往事时,有心提醒她不必强迫说出来,他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但是听着听着就听上了瘾,听着听着就仿佛被带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里面去。
听到最后,竟有些恍然,不知是自己身在东秦听了这场光怪陆离,还是自己本就是那个所谓的未来世界中的人,东秦的一切才是一场幻梦。
直到所有事情都讲完,五大家族她所知的一切都讲给他听,白鹤染再一次睡去。
这次君慕凛没睡,就坐在榻边消化听来的这些讯息,消化来消化去,便消化出一个疑问来。这疑问一直等到白鹤染醒来才问出,他说:“既是未来世界,那你是不是知晓一切?我们的一切,东秦的未来,还有这片大陆上各个国家最终的走向?”
白鹤染摇头,“我知你意思,来自未来者,应该是知道从前发生的事情的。可是我的那个未来不一样,我那个未来跟现在这个世界不在一个平面上。”她抬起手,平铺手掌,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就像这样,我的世界在上面,你的世界在下面,这两者是平行的,永远都不可能相交。所以在我的世界里,虽然时间往前走了……”都把上面的手向前移了一下,“但是你看,就算是往前走了,可还是平行的。所以我所知道的过去,是上面这条线的过去,跟下面这条线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在我的知识范畴里,无岸海、东秦、歌布、罗夜还有寒甘,这些国家从未存在过,这些都不是我所熟知的历史,所以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说完,仔细盯着君慕凛:“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君慕凛摇头,一脸的庆幸:“非但不失望,还松了口气。染染,不知道最好,若你知道,我很难想像你这一生该如何度过。知道我何时死,知道你何时消,知道所有人的命运轨迹,知道每一个国家的前世今生,那样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她笑了开,“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幸好不知。”她起身,叫人端了水来,自顾着洗漱。
来到这世上一年多了,还是不习惯连洗脸都有人侍候,所以但凡自己能做的事她都一定要自己完成,这是习惯,也是她的坚持。
“有些饿了,但不太爱吃歌布饭菜,你等等我,这秋风殿有小厨房,我去做两碗面条来。”
她说着就要走,他一把将人扯住,“做面条还要亲自动手?你留那些下人是干什么的?”
“是我自己想吃那个味道的面条,他们做不出来。”她同他解释,“与你说了那么多从前的事情,不用一碗从前味道的面条来结束这个话题,总感觉故事是不完整的。你等等我,很快就好,另外你也可以帮我想想这秋风殿要如何整改一番,我不喜欢淳于傲弄出来的调调。”
小姑娘自顾去煮面了,君慕凛到真是仔细研究起这秋风殿来。
因为仓促登基,这皇宫根本没有时间去重做装饰,秋风殿做为国君寝殿,也只是从里到外换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和桌椅茶盏,其余的还都是以前淳于傲留下来的样子。
他便想着不如等小姑娘去练兵之后,着人把这大殿重修一下,太硬朗的东西去一去,女君嘛,相对来讲还是需要柔和一些。
白鹤染的面条端来,一人一碗,两人就坐在小桌前,面对着面吃面条。
一个是歌布女君,一个是东秦太子,本该是最最尊贵之人,却能简简单单吃一碗面条。全程不需要人侍候,想喝水了自己倒,想要什么自己拿,歌布宫人觉得这二位实在是有点儿太接地气了,再又想想从前那位国君,便嫌弃地摇了摇头。
从前那位跟现在这位比,那叫什么玩意儿啊?
“无言身上的枪伤十有八九是来自纳兰景了。”白鹤染先开了口,“关于这位寒甘小王爷,那些活捉的死士能够提供的信息也不多,只知是寒甘国君最小的弟弟,还是那位丞相唯一的徒弟,来到歌布也是为寒甘国君在做事。可我却认为不见得是为了寒甘国君,很有可能是为了他自己。”
她把碗里最后一口汤也给喝了,君慕凛抽了抽嘴角,这么大一碗面条,死丫头吃得一根不剩,小肚子还真能装。
“说说你的看法。”他递了茶给她,还把自己的帕子也递了过去给她擦嘴。
她笑嘻嘻地把帕子接过来,往嘴上抹了一把,又还给他了,“自己洗。”
他随手就收回袖袋,也不嫌弃,“不至于擦一下就要洗,我还能再用用。”
她便笑得更加好看。
“寒甘国君是个老头子,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可被我一枪打死的那位小王爷却是个年轻人。你真的相信这么一个年轻的王爷会不觊觎他兄长的王位吗?兄长登基时他还小,可现在他长大了,我绝不相信他没有二心。淳于傲身为儿子都要造他爹的反,那纳兰景怎么可能只做个忠心的弟弟。何况他还是那位丞相唯一的徒弟,丞相都能把火枪给他,要我相信他没有别的想法,真的不太可能。还有那位丞相,应该也不是个老实的。”
“再不老实也是暮年了。”君慕凛想了想说,“他今年应该快六十了。”
“那么老了?”白鹤染听笑了,“都这个岁数了,就算折腾成了,又能享受几年?”
“有些人可能也不是为了享受,只是更喜欢争夺权力的这个过程。比如说从前的叶太后,她若只为享受,那么老老实实做她的太后岂不是更好?至少整个后宫都要尊她为主,至少父皇隔上几日就要去给她问安。可她就是不消停,临到死了还在谋划。”
白鹤染对此十分赞同,“确实,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个过程。君慕凛,你说,除了纳兰景,还有没有其它人拿着火枪来到歌布了?”
君慕凛摇头,表示不知,“按说一个王爷,不可能只身一人前来。但就算有人一起来,应该也不太可能拿着火枪。你以为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寒甘最大的机密和依仗,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也就仗着纳兰景是丞相弟子,所以才能得到一把的吧!”
“可是死士们也说过,寒甘丞相的火枪已经研制出许多许多了,军中人人可以得到一把。你可知那意味着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意味着我们对敌寒甘,是冷兵器与热兵器之间的交锋,我们要用血肉之躯去对抗寒甘的火枪,太吃亏了。”
她重重叹气,“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将热兵器带到这个时代来,但是许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就比如说大年夜那次,如果没有阿珩到了,我再有本事,如何能够退下那二十万大军?我是人不是神,人是不可能逆天到那种程度的。所以对敌寒甘,于我们来说是一场硬仗,或许除了练兵,我们还需要谋出另外一种打法来。”
她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再停下来时,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君慕凛,你回去。”
他一愣,“我回哪儿去?”
“回东秦。”她走回来,到了他近前,胳膊拄在桌子上,半哈下腰,“回东秦,去天赐镇,取我留在公主府里的枪支。”那也是阿珩留给她的,大年夜一别,阿珩是先走的,去了一趟她的公主府,留了一批枪支弹药给她。那是留给她备不时之需,她曾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用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要不是寒甘有枪,她不会用这种作弊的方式去打仗,她还没有真正感受一下古代的大规模作战,就遇着了寒甘这种犯规的国家。
犯规就得用犯规来治,虽然她府里的枪不多,但比起火枪来,却是先进了一个世纪的。
“非得我去吗?”他不太愿意,“想在这里多陪陪你。”
“可是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她认真地告诉他,“其它什么事都可以交给别人,唯独这一件事,非你不可。君慕凛,刚刚你自己也说,是因为纳兰景是那位丞相的徒弟,所以才得到了一柄火枪。他的火枪那是寒甘的依仗,我手里的东西,也是东秦和歌布的依仗。君慕凛,我把我的依仗托付于你,你可一定得给我看住了。”
他只得点头,“好,我回去,将东西取来。你再同我说说,取到手之后,还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