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君家人可真行啊!
面对白鹤染的责问,康嫔脸色变了又变,脚步却始终没有往前挪。
她不是不想,她是不敢,她是心虚。
床榻上躺着的是她的生母,可是只要一看到老夫人那张脸,她就能想起来这些年与生母日渐疏远的过程,就能想起来她让生母跪在她身前,像个奴才一样磕头行礼的场面。
还有幼年母亲亲手给她扎小辫子,给她做桂花糕,下大雪的天她贪玩冻伤了脚,母亲心疼得捧着她的小脚丫掉眼泪。
这些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可是却都敌不过曾经白兴言给她勾画的美好蓝图。
她指望白兴言成功,指望白兴言把国公府带上巅峰,然后自己好跟着沾光,她的长宁也能有个好靠山,不管嫁还是未嫁,都不至于被人轻视。
可是这老太太一直就是个拖后脚的,不但看不上自己的儿媳妇,也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就一心一意想着念着那个短命的淳于蓝。
她讨厌这样的母亲,厌恶这样的母亲,所以她不愿意走上前去看,也不敢走上前去看。她怕老太太突然坐起来掐死她,因为她知道,那毒,是她亲手下的。
“白鹤染,你莫要转移话题,本宫在与你说下毒的事,你莫要拐到本宫站得远近。你是白家嫡女,白家上上下下都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白鹤染,从前只知你六亲不认,如今才知道你何止六亲不认,你根本就是狼心狗肺。”
“康嫔娘娘污蔑我。”白鹤染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我没有理由加害于祖母。”
“那本宫就有理由吗?”康嫔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是你的祖母,是本宫的亲娘,本宫有什么理由毒害亲娘?本宫疯了不成?”
“你没疯。”白鹤染笑了,“康嫔娘娘可千万别把话题往疯子上扯,否则阿染会怀疑你是在为自己找退路,是在等着真相揭露的那一刻,用自己疯了为借口,躲过这一场大罪。”
康嫔失笑,“本宫没有罪,本宫躲什么?人是你下毒害的,关本宫什么事?”
“是啊,不关你的事,你跟我父亲还真是亲兄妹,说的话都是一样的。”白鹤染指了指白兴言,“刚刚他也说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你又说关你什么事,那我就把问过国公爷的话再跟康嫔娘娘问一遍,康嫔娘娘,这病榻上躺着的不是你的亲娘吗?真的就不关你的事?”
“本宫是说下毒不关本宫的事!”康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被白鹤染这么绕下去,她很容易被绕进沟里。这个死丫头邪性得很,指不定在哪给她下套呢!
“白鹤染,你认不认罪?只要你认罪,念在你是白家嫡女的份儿上,本宫可以饶了你这一次。可你若不认罪,那就只好请你父亲动用家法,打到你招认为止!”
红氏听得直皱眉,“家法不是这样用的,如今阿染有公主的封号在身,就算真的犯了大罪,那也该交由阎王殿或是直接送到皇上皇后面前,白家的家法已经打不了她了。”
“放肆!本宫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白明珠又怒了,“红飘飘,一个国公府的妾,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如今国公府都乱到妾室姨娘也可以出来说话做主了吗?”
红氏被她吼得直皱眉,但白明珠到底是宫嫔,硬要这么说,她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不过白鹤染却不同意这种说法,她问白明珠:“什么叫什么东西?红姨是九殿下未来的丈母娘,你说她是个什么东西?我若是把这句话和你的态度转述给九殿下,你觉得如何?”
白明珠火气蹿天,“少拿九殿下吓唬本宫,什么丈母娘?没听到妾能给人当丈母娘的。别说是皇子,就是她女儿嫁给普通人家,能做丈母娘的也只能是国公府的正室主母!”
“不不不。”白鹤染摇头,“红姨这个丈母娘是九殿下自己认的,你要是有意见,那就把九殿下叫过来,你自己同他说。或者我叫人送你去阎王殿还是慎王府,都行,你自己选,就说你不同意他管红姨叫丈母娘。不过,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康嫔,你也只是个嫔,也是皇上的妾,什么时候皇家的事轮到一个妾室做主了?”
君灵犀也听笑了,“还真是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九哥跟谁叫丈母娘,关你什么事?白明珠,你以为你是谁啊?一无子,二无宠,你的骄傲是从哪里来的?”
白明珠的脸挂不住了,别人说到无所谓,是关起门来自家吵架,但君灵犀却句句说到她的痛处,这就让她有点儿受不了。可是怎么反驳呢?
白鹤染无奈地摇头,“别纠结如何逞嘴皮子上的工夫了,既然老夫人这个毒说不清楚是谁下的,那就报官,走正常的程序查就行了。这事儿府尹衙门怕是管不了,还是报阎王殿吧!小雪,你跑一趟,到阎王殿去将这里的事情说一说,请九殿下派官差来一趟,把案子立了。”
“且慢!”白明珠脸色变了变,高声喝住就要离开的冬天雪,“白鹤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吗?你放心,再怎么样你都是本宫的侄女,只要你认了,本宫保证不会追究你的罪。你只要给你祖母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算了。当然,你若心里有愧,也可以想想别的方式来补偿。”
“哦?”白鹤染挑眉,“别的方式?莫非康嫔娘娘指的是让我去给六公主说情的事?”
白明珠脸又沉了沉,“本宫可没说,你若是自己想到了,也算是将功补过。”
一屋子人都听笑了,谈氏大声道:“好啊!闹了半天你拐弯抹角的就是为了这个事儿!白明珠你可真行,为了自己的女儿,居然用你亲娘的命来做赌注,居然用你亲娘的命来逼阿染就范。你的心肠怎么那么恶毒啊?”
“我没有!”康嫔大吼,“毒明明就是她下的,不是我!是她在宫里跟长宁吵了架,又见我思念母亲,所以才想出了用母亲出气的法子。真正恶毒的人是她白鹤染,不是我!”
“灵犀。”听着康嫔的叫喊,白鹤染理都不想理她,但却叫了君灵犀一声,然后问道,“咱们抛开她是我姑母这事儿不说,只说这嫁出去的女儿就该随夫姓,虽然只是当个妾,也得随夫姓。所以说,这康嫔娘娘严格来讲,应该是你们君家人吧?”
君灵犀重重地叹了声,“唉,虽然实在是不愿承认,但染姐姐你说的也是事实。没错,这康嫔算是我们君家人,是我爹纳的一个妾。”
她再一次说到妾,康嫔脸更挂不住了。
白鹤染的脸色也愈发的不好看,甚至跟君灵犀也发起火来:“你们家的妾?你们家的妾真是好大的胆子!无岸海大啸将至,我没白天没黑夜地配制药材,数日后就要出发准备救治难民,为帝后分忧。可是你们君家人呢?你们君家人干什么了?我这边想着救国救民,你们君家人到好,一个诬蔑我下毒,一个辱骂我亡母。就这样还要我替君家着想?行,你们君家做得够绝,你回去告诉皇上皇后,就说青州府这一行,我不去了!”
君灵犀知道她这是做戏,不过戏既然做了,就一定得做足,而且她十分乐意配合。
于是君灵犀一脸苦色,甚至带着哭腔道:“染姐姐,你不能这样啊,大啸将至,数十万难民都等着你呢,整个青州府,整个唐兰国都在等着你,你不能置天下于不顾啊!”
“是你们君家逼我的!你们君家人污蔑我!”
“没有,我们君家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都是这个妾她胡言乱语。染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宫去跟父皇母后说,让他们休了这个妾,把她打入冷宫。皇宫里妾多的是,一抓一大把,但是东秦神医却只有染姐姐你一个。白明珠这种妾跟染姐姐你比起来,那简直就什么都不是,你放心,只要你答应继续筹备往青州府去,白明珠的事保证给你办得利利索索的。”
君灵犀的话把白明珠给听得脸都白了,“君灵犀你不要胡言乱语!本宫是嫔位,是一宫主位,本宫又没犯错,岂是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的?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君灵犀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她,“你到底搞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一宫主位是不错,可是一宫主位又怎么了?跟天下大义比起来,一宫主位算个屁啊?你一宫主位,能抵下得天下万民?要不你给我上青州治病去?只要你说能治,这事儿我立马不管了,怎么样,你去吗?”
“我……”康嫔被堵得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白鹤染却又开了口:“光是打入冷宫还不行,我一向是个注重名声的人,我开医馆,开学堂,解痨病,斗毒医,我做了那么多好事,不能到最后背上个毒害祖母的罪名。我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那既然康嫔娘娘也不承认自己做过,这事儿就有得查了。”
她说着,又问君灵犀:“蓁蓁呢?怎么你跟过来了,蓁蓁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