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情

  阿明不是钢浇铁铸的,白天夜里一人对付两个如狼似虎的女人,睡眠不足,感到有点儿疲倦,一回到家,胡乱揩把脸儿,汏双脚儿,就在棉床高头趴脚趴手呼呼大睡起来。
  平常他蛮尖醒1的,时光差不多了,或一有声响就会醒过来,这天实在困极了,睡得像死猪一样,直到小燕拧他的耳朵,才混沌沌睁开眼儿来。
  “啊呀,小燕,困过头了!困过头了!”阿明忙不迭地说。
  “我在丰乐门口等等你不来,打了两个电话你都不接,知道你累了起不来,就赶过来了。”小燕并未嗔怪。
  “是有点累了,那今天就不去跳舞了,好不好?”
  “那就不去了。你衬衫、短裤两天没换了,脏死了,快脱下来,我去洗一下。”
  小燕将阿明的衣裤祙儿收了,便去外头洗,只一会儿,便气冲冲地进屋来。
  “好呀!阿明!你居然还在外头偷偷摸摸玩女人,怪不得爬不起来!”
  “小燕,我哪里玩女人?我确实累了。”
  “你不是开车累了,是玩女人玩累了!”
  “我没玩女人呀!”
  “你还想抵赖?你看!你看!这衬衫上口红都留着呢!还有香水气!”
  阿明吃了一惊,拿过衬衫来,一看,肩膀稍后侧是有口红印,再一闻,也确有香气。
  “哦、哦,这样的。”阿明竭力保持镇静,喳假污道:“昨晚半夜里‘金碧辉煌’接了个鸡婆到勾庄,表上32块,那鸡婆说没钱,非要亲我干那事作抵消,再贴她点夜宵、香烟钱,我厌憎她腻心,没干那事。”
  “哼!”小燕拿出一条短脚裤儿,扔在阿明眼前,“你还要赖,这上面虫迹渍都有!”
  “嘿嘿。小燕,这是想你想出来的。”
  “那也流在裆上,不会在边上!”
  “嘿,这可能喳西时没注意粘上了。”
  “你还是不肯承认?”
  “我没有,你叫我怎么承认?”
  “想不到你阿明还真是个坏阿明!”
  “都是你叫我坏的。”
  小燕也不再多说,气鼓恼躁洗完衣服晒挂好后,拎起包儿就走。阿明急忙爬起来想拦都来不及了,连喊几声,她头也不回。等他穿好衣裤下楼去,小燕早就没影子了。
  阿明急得了鼻头汗都出来了,连打电话,她都不接,到后来索性关机了。
  他回到楼上,颓然倒在床上,好后悔自家粗心大意,居然连这个罪证都没消灭,这露出马脚来,小燕还会轻易饶放他吗?
  ——燕:你是我的最爱,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燕:除出你,舞厅里没有女人再能吸引我了。
  ——燕: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真的非常非常地爱你!
  。。。。。。
  阿明连发了七八条短信给小燕,她都没回。一到天黑,他就不敢再发信息了,生怕被她的男人看到。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明后悔不已。
  他接了班,也无心做生意了,一早就去了下城区俱乐部的歌舞厅。
  “阿明,你今天好像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下午跟小燕跳累了,还是干活干得太辛苦了?”跳慢三的时候,小洁问阿明。
  “小洁,下午小燕到我家里头来,给我洗衣服,发现衬衫上有口红印,怀疑我外头另有女人,我不承认,她生气地走了,我心里想着这事,所以精神不好。”阿明不瞒小洁。
  “哦,这样的。可能昨天我不小心印上去了,是我不好,害得你和小燕不愉快。”
  “不是你之故,是我粗枝大叶。没事的,过几天应该会好的。”
  “假如你们因此而吹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吹就吹了,有你就足够了。”
  “可是国庆节一过,我就回加拿大去了,不能陪你了。”
  “小洁,我真的很离不开你!”
  “那也没办法的呀!”
  “我们跳舞吧,不去想她了,多想多烦。”
  这是一曲改编自邓丽君《美酒加咖啡》的探戈,是连步的一种慢节奏,走两慢两快一停顿的锁步尤为适合。阿明正跳着,手机震动起来。
  阿明一看是小燕打来的,连忙问小洁:“她来查岗了,急个套办?”
  小洁放开阿明:“你快下去接,不要让她怀疑你在跳舞。”
  阿明急煞活煞跑到楼下去边接听,边打开车门钻进去。
  “小燕,你终于给我回电话了,我想煞你了!”
  “你接电话要介长时间?”
  “哦,刚做好一节生意,在找零钱,所以稍稍慢了一些。”
  “是真的?”
  “小燕,你听,我这辆的士的喇叭声又尖又响,你晓得的。”
  “好了,没事了,你做生意去吧!”
  “小燕!小燕。。。。。。”
  小燕搁了电话,阿明将车儿熄了火,出了车门,窃喜不已。这一查岗,说明小燕对他虽不放心,但心中有他,并未因下午发生了事而不理他。
  “全靠小洁反应快,不然又要吃生活了。”
  阿明这般想着,更觉得小洁有头脑了,也更喜欢她了。
  “小洁,好了,没事了。”阿明将电话里的话讲给小洁听。
  “阿明,这下你尝到女人的心细了吧。”小洁笑呵呵道。
  “女人厉害,女人厉害。”
  “其实女人有第六感觉,对欢喜的男人一清二楚,只是有些事儿不戳破而已。”
  “是的,是的。”
  “她打电话来就好,如果不打电话来,那你就有苦头吃了。”
  “唉!小洁,如果换了小露的脾气,十天半个月不理我,这苦头真的吃不起,人都要被逼疯了。”
  “所以,我走后,你就好好对小燕,不要再到外面去乱弄了。”
  “一心做不得两事,我有数了。”
  跳舞结束后,因为小燕这里风平浪静了,阿明甚是开心,带小洁说说笑笑去兜风。这晚的夜色不错,月牙儿亮亮的,不热不冷的秋风吹在脸上正舒服。车子开到了玉泉一处幽僻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国庆节快到了,不远处新搭了一个花坛,开着许多菊花,清香随风飘来,感觉甚是舒畅。
  两人刚调到后座拥抱亲吻起来,阿明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完了,又是小燕打来的。他朝小洁看看,小洁示意他接听。
  “小燕,没看电视呀?”
  “没兴趣看。”
  “是不是没好看的电视呀?”
  “有好看的也不想看。你没在做生意?”
  “我在‘天堂人间’等生意。”
  “那好,你马上到景芳的老地方来,我等你。”
  “哦。。。。。。”
  “不能来?”
  “哦,不是的,不是的,车子排着队,开出来有点儿难度。”
  “你慢慢来。”
  “那好。”
  阿明打完电话,当着小洁的面对另一个女人说假话,无地自容,尴尬不已地看着她笑。
  “阿明,那你去吧。”
  “小洁。。。。。。”
  “阿明,我现在是你的替补队员,小燕是你搭子,要常常陪你的,你不去不好,去了,那口红的事就烟消云散了。”
  “小洁,你会不会觉得我会说造话?”
  “你说造话是迫不得已,我理解。”
  “那你以后还会相信我的话吗?”
  “有啥个好不相信的,因为小燕的事你没瞒我。再说我一年也探个一两次亲,不管你怎样,有你陪我,我很满足了。”
  “小洁,你真是个好女人,可惜那时。。。。。。”
  “不要说了,你先送我回家,好好地去陪小燕吧。”
  阿明好像不是个的哥,而是开着私家车打套儿的情哥,被女人弄得了两头脚筋吊2,可小洁不计较,也只能放下一头,去摆平另一头。
  “阿明,你说没同小燕车震过,等会儿好好教教她噢!”小洁下车时,朝阿明笑道。
  “嘿嘿。小洁。。。。。。”阿明哭笑不得。
  “别说了,快去,她要等急了。”
  “那好,我去了,明天见,你今天早一点儿睡。”
  “好的,明天见!”
  阿明直奔景芳二区的花坛转盘,刚停下不久,小燕就来了。
  “小燕,你那个不在?”
  “他天天半夜三更回来,再说我同他说了今晚我回我姆妈家去睡。”
  “你不生气了?”
  “就是生你气,才叫你来!”
  “那你天天生气,我们天天好。。。。。。”
  “天天好啥西?”
  “天天好在一起了。”
  “你难道表做生意的?”
  “这倒也是。现在出租车越来越多了,都看那个跑得快了。”
  “阿明,我们到新塘路上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吧。”
  “你好些日子不开了,你来开。”
  换了位置,阿明指路,小燕开车。他看着小燕的那张脸儿,似乎不像下午走时肃肃起的,心里头就乐了。
  “哈!女人摆脸孔有时也是吓吓男人的。”
  阿明这般想着,指着路开到了三叉村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叫她停住了车。这一带虽然偏僻,四周都是菜地水塘,有些吓人,但那时光卖鱼,他几乎踏遍了这里的泥路,而今三轮车换上了小包车,且开夜车练出了一身胆量,没有什么能叫他害怕的了。
  “手机拿来!”小燕以命令的口吻道。
  “小燕,这。。。。。。”阿明有些惊讶。
  “看你是不是外头有女人。”
  “从、从来没人翻过我东西呀!”
  “你不给我看,是不是心中有鬼?”
  “我心中没鬼呀!”
  “没有,那你怕啥西?”
  “我没怕呀!”
  “不怕就好,拿来给我看。”
  “小燕,如果我没女人,那你急个套说?”
  “你想急个套就急个套。”
  “好,你不好赖的噢!”
  阿明做事向来小心,他怕小燕发现,小洁的手机号码早就记在心中了,与她的通话、短信也立马删掉了。小燕翻看了半天,没看出啥个名堂,便将手机还给了阿明。阿明想趁机进攻,但转念一想不对头,这车震做不得,一做的话,小燕可能就会想开去,那怀疑就深了。
  “小燕,我没鬼吧。”阿明看着小燕那可爱的笑,心儿卜突卜突直跳起来。
  “那随你想怎样就怎样。”小燕的脸已泛起桃晕来。
  “我想抱抱你。”
  “你抱另外女人去吧。”
  “你刚才说随我弄呀!”
  “去!去!去!脸皮十厚!”
  阿明看她那副神情,晓得是在扮俏作,便一把搂过小燕的脸儿来,美美地亲起她来。唇吐幽兰,舌翻波涛,渐渐地热烈烈起来,就像干柴被火点着了一般,快要熊熊燃烧了。
  “阿明,这排挡杠着我的腰儿好难受。”小燕似乎不痛快。
  “当然没在家里头舒服啰。”阿明不敢提出换到后座去。
  “我耳朵里曾刮到我那个与一帮酒肉朋友说起过车上做那事,你懂不懂急个套一回事?”
  “听是听其他的哥说过的,叫什么‘车震’,具体我也搞不懂。”
  “会不会是到后头去搞呀?”
  “有可能。”
  “那我们到后头去。”
  “好,试试看吧。”
  小燕的建议,正中阿明下怀,他心里乐开了花。两人到了后座去,将车门从里头锁好后,夹着抱着亲着吻着好舒畅。阿明已是高手了,撩拔得小燕的情火越烧越炽旺,根本无力抵抗他的进攻了,像头小绵羊似的任其摆布。两人或上或下,或侧或躺,忽儿铁牛耕地,忽儿野驹奔川,好似金鸡缠蝶儿,恰如倒插杨柳条,干得热火朝天。
  “阿明,。。。。。。哦!啊!你坏!。。。。。。坏!”小燕畅声不断。
  夜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拂去了些许热意。弯弯的月儿挂在远处农舍的上头,柔和的光亮照在菜地和鱼塘上,梦幻般的静谧。泛着淡淡银辉的鱼塘倏然跃出一条鱼儿来,还有从草丛乱石堆里所发出的蛐蛐儿的凄切的残鸣,更添了几分郊野的静谧。
  “阿明,你不好跟鸡婆这样弄的噢!”小燕浑身软绵绵地伏在了阿明的肩头,在他耳旁轻声道。
  “不会的,对鸡婆我没兴趣。”阿明搂抱着她的小蛮腰。
  “太刺激、太美妙了!”
  “小燕,我没离婚卖鱼的日子,深更半夜常常到这一带来进鱼,特别是下雨天,车轮儿陷在烂泥坑里,拉都拉不动,现在想想都苦。”
  “好人有好报。所以,今夜老天爷在这里给了你甜。”
  “人生好像在做梦似的,有些不割舍的割舍掉了,却又会产生新的不割舍。”
  “情最不割舍?”
  “是的,故乡情、血缘情、同学情、同事情,当然,男女情最难割舍,即便再苦再恨的男女情,总有那么一段、一点叫人难以忘怀,一想起就要哭。”
  【注释】
  1尖醒:杭州话,耳朵尖,灵敏,一有声响会醒之意。
  2两头脚筋吊:杭州话,两头都很忙又放不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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