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为寇

  “敢问大嫂，昭山贼寇，可有劫掠汝等？”
  孙默笑问。
  “叫什么大嫂？我有那么老吗？”
  老板娘怼了孙默一句：“而且我还没有嫁人！”
  “是在下失言了！”
  孙默赔罪，心中却是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了。
  这些人绝对和昭山贼寇有关系，不然你一个大龄的黄花大闺女在这荒郊野岭的摆酒肆，也不怕被贼人捉了去？
  “昭山贼寇都是好人，不扰民，只杀富济贫！”
  老板娘看着英俊帅气的孙默，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你家小娘子长得漂亮，肯定会被贼人惦记，赶紧走吧，日落前，最好能到前面的驿站歇脚。”
  老板娘立刻注意到店小二和大厨的视线看了过来，她撇了撇嘴角，我也很无奈呀！
  谁让这个书生，长得这么帅，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不是说昭山老贼不扰民吗？”
  孙默反问。
  “呃！”
  老板娘哑然，而后狡辩：“八百里水泊，还有其他的贼寇呢！”
  “喂，你这书生好不晓事，我们老板娘好言相劝，你却挤兑人，是何道理？”
  大厨看不下去了。
  “挤兑人？”
  孙默笑了：“你们果然和昭山贼寇有关系呀！”
  “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不是告诉你没关系了吗？”
  大厨呵斥。
  “闭嘴！”
  老板娘瞪了大厨一眼，果然不识字的人，就是没脑子，你一句‘挤兑人’算是不打自招了。
  毕竟和昭山贼寇没关系的人，是不会在乎孙默那句讥讽的。
  眼看着身份露馅，老板娘也不装了，用脚踢了下凳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直视着孙默：“不错，我们就是昭山贼寇，你有何干？”
  大厨握紧了菜刀，而店小二，也把板凳抄在了手中。
  “我想入伙！”
  孙默微笑，露出了八颗白牙，亲和力直线爆表。
  “入……入伙？”
  老板娘懵逼了，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孙默的身上，这可是举人才有资格穿的团衫呀！
  所谓举人，就是不纳税，不服徭役，而且社会地位比乡下地主不知道高出多少倍，结果你和我说你要当贼寇？
  “你脑子坏了？”
  老板娘诧异。
  “二娘，这货搞不好想来昭山当内应，要剿灭咱们山寨！”
  大厨面色凝重。
  “不错，宰了他！”
  店小二提议。
  “要入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可是要纳投名状的！”
  老板娘看着孙默，又看了看他的小媳妇：“得杀人！劫财！”
  梅娘很害怕，握紧了孙默的胳膊。
  孙默拍了拍梅娘的手背，示意她别怕，然后看着老板娘：“杀几个？”
  当孙默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午后，阳光明媚，可是老板娘三人，却忽然觉得好冷。
  “这家伙是个硬茬子！”
  老板娘心下了然，可是去看孙默的手，又疑惑了。
  不对呀，
  细皮嫩肉的，没有老茧，不想常年握刀的把式呀？
  砰！
  老板娘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你诈我？”
  孙默耸了耸肩膀，微微偏头，不屑于解释，他嘴角带着的那抹淡淡的笑容，简直帅气又迷人。
  老板娘的心脏，不争气的跳动了好几下，感觉脸颊发烧。
  这就是有了心上人的感觉吗？
  “老板娘，我是真的想入伙，要是做内应，我干嘛带着老婆一起来？”
  孙默看了眼日头：“时候不早了，咱们把话敞开了说行吗？”
  “放着好好的举人不当，来昭山淌这浑水干嘛？”
  老板娘不想孙默自污，毕竟当贼寇，过一天算一天，没好下场的。
  “我杀人了呀！”
  孙默无奈。
  “杀谁了？”
  店小二好奇。
  “庞季礼！”
  孙默说完，三个人就叫了起来。
  你说谁？
  “庞季礼！”
  孙默重复：“庞太师的爱孙！”
  嘶！
  老板娘三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望着孙默的目光，就像再看一个怪物。
  这几天，江州城地界上，最大的话题就是当朝太师那个恶贯满盈的孙子被杀了。
  不少人拍手称快，大赞那位燕子李三侠肝义胆。
  没想到，正主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假的吧？”
  大厨眼睛一眯：“我不信，你个子不低，但是太瘦弱了，我听说，那位李三义士，可是屠尽了百美楼几十条人！”
  “我脱衣显肉！”
  孙默解释。
  咕嘟！
  老板娘吞了一口口水，瞄了瞄孙默被团衫遮挡的胸大肌。
  “老板娘！”
  店小二招呼。
  “怎么了？”
  老板娘皱眉。
  “你过来！”
  店小二等老板娘过来，便低声道：“此人不能要。”
  “没错，庞太师死了爱孙，要是知道凶手在咱们昭山，一定会派兵来围剿的！”
  大厨提议：“找个理由，推了就是了。”
  “怎么？你们昭山老贼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吗？现在听到我杀了庞季礼，却不敢收我了？”
  孙默讥讽。
  “呵呵，李大侠莫要狗眼看人低，我们昭山贼寇，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的，你纳了投名状，至少也得过得了我这把菜刀！”
  大厨直接摆明车马，要干一架。
  先试试这个书生的成色。
  “好呀！”
  孙默起身。
  “官人！”
  梅娘的手没松开，但心地望着孙默。
  “让你跟着受苦了。”
  孙默很惭愧。
  看到这一幕，老板娘心中，莫名的一暖，更对孙默有好感了。
  在这年月，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要是当了小妾，那就是个玩物，可是这个书生，却对他的妻子极好。
  两个人在酒肆前的空地上，隔着十多米而站！
  “你在昭山贼口中，武力值排多少名？”
  孙默好奇：“对了，有匪号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郑家爷爷便是在下，承蒙哥哥们厚爱，人送外号猪肉贵！”
  大厨用的还是双菜刀。
  “猪肉贵？”
  孙默的眉头忍不住一皱，这三个字又让他想起了现代的苦逼生活，那猪肉是真叫一个贵。
  “你用什么兵器？”
  老板娘有点儿担心：“没有的话，我借给你！”
  “不用了！”
  孙默十指交叉，用力的往前一掰，活动关节：“我怕用武器，会打死他！”
  “贼厮鸟，端的猖狂！”
  猪肉贵气的双目怒瞪，双刀一摆，便大步流星的扑了过来：“爷爷要你狗命！”
  唰！
  厨刀斩下，直劈孙默面门。
  孙默后撤步，身体一偏，躲开了砍杀，等到第二把菜刀砍来的时候，他却疾速探手，右手抓猪肉贵左手腕，左手托住手肘，用力的一掰。
  啊！
  剧痛之下，猪肉贵惨叫一声，手指一松，拿不住厨刀。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孙默，顺势夺刀，斩向了猪肉贵的面门。
  唰！
  厨刀停在了猪肉贵的鼻子前，还有刚刚切过的酱牛肉的味道。
  “输……输了？”
  店小二揉了揉眼睛，猪肉贵曾经跟着江州城的枪棒师傅，学过几年，在昭山老贼中，战斗力算是中上游，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保护老板娘了，可是没想到，一招被败！
  这个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漂亮！”
  老板娘却是禁不住出声大赞。
  没办法，有本事的男人就是招人喜欢。
  “承让了！”
  孙默淡淡一笑，手指一抖，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把厨刀递向猪肉贵。
  猪肉贵面色青红不定。
  老板娘知道猪肉贵抹不下脸面，于是插了过来：“公子，你真要落草为寇？”
  “当然！”
  孙默叹气，把妻子被庞季礼看上，自己不愿屈服，便持刀杀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以孙默身为名师的口才，那真是舌灿莲花，描述的栩栩如生，猪肉贵是个性情中人，听完，便猛的一砍面前的木桌。
  “庞鸟人该死，孙家哥哥，你是好样的！”
  猪肉贵比了一个大拇指。
  “苦了妹子了！”
  老板娘也是长吁短叹，这年月，就没他们这些良民的活路。
  “走吧，回昭山！”
  老板娘做了决定，要举荐孙默。
  “孙家哥哥放心，俺老猪一定为你和当家的说项，让你留下来！”
  猪肉贵拍了拍孙默的肩膀。
  大脏手，直接在孙默的举人团衫上留下了一个手印。
  孙默却是不在意，反手拍了拍猪肉贵：“那就多谢郑家哥哥了！”
  老板娘和店小二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的暗暗点头。
  这年月，阶级森严，孙默身为举人，却不嫌弃粗俗无礼低贱的猪肉贵，这本性，很好！
  孙默赶着马车，和孙二娘，没错，老板娘和孙默是本家，也姓孙，而且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匪号就是孙二娘了。
  一行人到了昭山湖边，店小二就光着膀子下了水，很快，从芦苇丛丛的深处，驶出了一条小船。
  “孙家哥哥，咱们先上岛！”
  猪肉贵最服有本事的人，而孙默便是，这一路上，他问的最多的就是孙默如何血溅百美楼。
  “嗯！”
  孙默把梅娘从马车扶出来，然后卸掉了马车的底板，从里面取出了两把长弓，三壶羽箭，两把雁翎钢刀，一把短刀。
  “……”
  孙二娘三人看傻眼了。
  尤其是这些武器上，还带着凝固后呈现暗红色的血渍。
  说实话，他们还是不信孙默一个人能屠了百美楼，现在看到这些武器，终于信了。
  “孙家哥哥，你是这个！”
  猪肉贵再次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看着一把钢刀，挪不开眼。
  “你倒是识货，这是庞季礼贴身保镖的佩刀！”
  孙默说着话，拿了起来，蹭的一下，拔了出来。
  雪亮的刀锋，能晃瞎人眼。
  “好刀！”
  三人大赞。
  孙默还刀入鞘，抛给了猪肉贵：“喏，送你了！”
  啪！
  猪肉贵接刀，却是一脸惊诧。
  “啊？”
  猪肉贵愣了一下，便赶紧还刀：“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咱们意气相投，难道还不如一把刀？”
  孙默脸色一冷：“你莫不是瞧不起我？”
  “哥哥，这是哪里话？”
  猪肉贵急了。
  “好了，既然孙家大郎给你，你就收起来。”
  孙二娘调笑：“以大郎的本事，这种宝刀，以后想要多少有多少！”
  小船上，猪肉贵抱着宝刀，开心的像一个一米八的孩子。
  抵达昭山贼巢的时候，孙默也知道了，这里的话事人一共有三位，也就是三位当家的。
  大当家姓黄，曾经是个捕快，因为犯了事，跑上了昭山，是混吃等死的那种，二当家姓仇，因为未婚妻被地主凌辱，于是他趁夜杀了地主一家，和几个兄弟，一起上了昭山。
  他们最凶，也最能打，外出劫掠的欲望最强！
  三当家姓吕，是个和事佬，曾经是个富家公子，因为被朝廷官员迫害，家破人亡，不得已，投了昭山。
  听着孙二娘如数家珍，孙默一阵无语，你把老底对我这种新人都揭了，真的好吗？
  现在看来，这也是一群乌合之众，想靠着他们打天下，自己的路，果然还是任重道远。
  昭山是这八百里水泊的一处湖心岛，如果没有熟识的人带路，绝对会迷失在芦苇荡中。
  这也是贼人们没有被剿灭的一个大原因。
  “二娘，你回来了？”
  码头上，有几个捞鱼的汉子，和孙二娘打招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孙默和梅娘身上。
  “嗯！”
  孙二娘的地位比较高。
  当然，也可能与她长得比较漂亮有关，比起梅娘，也只差一份，但是却多了一份野性美。
  一行人刚沿着台阶，进了山寨，一位体格雄壮的汉子，就迎了出来。
  “二娘，你可算回来了！”
  汉子竟然穿儒衫，但是行为举止，却不是读书人。
  “二当家！”
  孙二娘打招呼。
  “这两位是……”
  二当家看向了孙默，目光又落在了梅娘身上，忍不住一亮，有种惊艳感。
  “这位是孙家哥哥，另一位是他的妻子，想要入伙！”
  孙二娘低声介绍了下孙默的来历。
  仇二当家一边听，一边打量孙默，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而后又展颜一笑：“这事儿，还得大当家说了算！”
  “孙家哥哥这种重情重义的好汉，一定要留住了！”
  猪肉贵插话：“我去和大当家的说项！”
  ……
  有孙二娘和猪肉贵照应，孙默当晚在山寨中，过得还算可以，不过没见到大当家的。
  “老规矩，你必须杀人，才有资格谈入伙！”
  第二天，孙二娘再次见到孙默，语重心长：“现在走，还来得及！”
  如果不是对孙默有好感，孙二娘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呢！
  当贼寇，真的是没有回头路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