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北上

  “王爷---王爷---”
  南襄王妃哭晕在病榻前,他的几个儿子和已经出嫁的女儿伤心落泪,跪在床前,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全是丧白之色。
  病丧的消息尚未传到盛京,若耶国的铁骑便踏平了南襄城。敌军砍了南襄王府上下三百余口人的头颅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发臭了,才放下来喂野狗。
  随后,敌军统帅向临近城池发兵。哀嚎遍野,血流成河,不过数日南州再次陷入苦海地狱。
  ——
  大阙朝堂,天子盛怒,撕碎了奏折。御安氏篡位,另改年号后,对前任国君签订的停战协议拒不认账,又一次进军南州,大造杀孽。
  “好个御安氏,好个乱臣贼子---无赖,流氓!无耻!牧九川,寡人命你---牧九川呢?”
  百官面面相觑,皇帝身边的太监战战兢兢地说道:
  “陛下,圣御大将军请了数月的恩假,还未归朝呢---”
  “这时候请恩假,他眼里还有朝廷吗?”阙皇猛拍龙椅,显然是气急了。稍稍冷静后,皇帝将视线转向牧九山,道,“牧爱卿,若耶贼子出尔反尔,乱我南疆,依你看,该如何应对?”
  牧九山向前一步,双手作揖,依旧低着头。
  “回陛下,若耶国狼子野心,不灭不安。臣斗胆,恳请陛下赐臣圣御令,臣愿意带兵南下---”
  如今南州沦陷,少犹豫一刻,就多救一人。
  ——
  兵部尚书尚未发言,刑部尚书司马徽连忙奏道:
  “元帅,这恐怕不妥吧。鸡蛋都揣你手里,若是你出师不利,败了,这仗还怎么打?”
  事实上,司马徽想说的远不止这些。牧九山身为京师统帅,统兵数万,再加上曾立下赫赫战功,在军将中很有威望。要是再添数十万圣御大军,岂不如虎添翼,朝中根本谁还能制衡他?牧九山要是乘机造反,防不胜防。如今四家已灭,牧家自然成了有心人的眼中钉。甚至有人谣传,四家被灭都是牧家在背后指使。
  牧九山担心江山社稷的心思,在他们眼里,更像是别有用心。
  ——
  “陛下,当初姬宰相极力反对提拔牧九川为圣御大将,想必早就料到,牧九川江湖习性难改,不受约束,恐难堪重用。臣斗胆恳请陛下,撤去牧九川圣御大将一职,另择能臣,持圣御令,统圣御大军,南下御敌。”
  司马徽乘机落井下石,有武将欲鸣不平,被牧九川用眼神压了下来。牧九山和姬宰相斗智斗勇斗了大半辈子,他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也明白功高震主的后果。
  但个人的委屈与南州百姓的性命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当年明帝篡位,牧九山心灰意冷,打算辞官归田。铃儿却告他,有忠君之臣,也有忠百姓之臣。天下不是兰氏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若是有才能的人都隐居了,让无能之人挑大梁,天下如何能安?
  于是他兢兢业业,勤勉至今。
  ——
  百官思前想后,最后推选八部将军黎央为圣御大将。
  然而,黎央却上表,提议让牧九山挂帅。牧九山熟知兵法,善于运筹帷幄。再加上他军威盛高,有他坐镇,可保军心不乱。牧九山之前跟御安家打过无数次仗,熟悉对方的战略套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战局是有利的。
  可司马徽等人偏偏要上表阻碍,跟当年姬宰相一样,逼得牧九山立下军令状:
  “不灭若耶国,誓不回京---”
  显然之前姬宰相更仁慈些,当时只是要牧九山‘不退敌军,誓不回京’。
  ——
  牧九山回到家中,听管家说青儿哭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乖,便赶了过去。他走到门口,听见老嬷嬷拿着拨浪鼓,边摇边哼着近日街上广为传唱的小调,不禁叹了口气。
  【郎君要远行,连夜织寒衣---山高路途远---遇事多留心---郎君要远征---软甲要贴身---战场多凶险---夜夜盼归人---】
  小丫头乐了,老嬷嬷哭了。
  “大帅,刀剑无眼,可要当心啊---”林管家老泪纵横,看着牧九山擦拭大刀,心中很是不安,“小姐才刚会叫爹呐---”
  想想也是心酸,青儿先后没了娘亲、姨娘,要是再没了爹,这以后日子该怎么熬啊。
  ——
  林管家离开后,牧九山从枕头底下取出多年前姬铃儿赠他的香囊。当年,她先赠他一座他不敢住的将军府,听闻他要从军,又赠了香囊,上边绣了一个大大的‘安’字。
  “铃儿,我还是老了---”
  若是她见了,会认得镜中这位年近半百的花白胡子老头吗?
  “你若在天有灵,保佑九川,早日收心,娶妻生子---届时,我便辞官归田,陪小孙子钓鱼---打拳---骑马---”
  只是他的牧九川,能熬到那一天吗?
  ——
  大军出城,百姓相送。天晴,心中淫雨不绝。
  “大帅,黎央那小子与您不是一条心。”
  身边的副将瞥了一眼骑马走在后边的圣御大将,眼神里满是防备。
  “许副将,这种扰乱军心的胡话,下不为例。”
  不是一条心又如何?
  至少他们想的是一样的,驱逐敌军,还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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