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之红

  “阿九,我要成亲了。大祭司家的儿子---他中意我许久了---大祭司算好了日子,婚事定在七天后---”
  香若说话时,一直密切关注花九重的神情。
  花九重放下碗筷,说:
  “恭喜。”
  “就---就这样?”
  就这两个字么?
  花九重想了想,说:
  “你也是快出嫁的人了,以后不用来送饭了。要是让那家人知道,估计会不高兴的吧。再说,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山打猎轻而易举的事,饿不死。”
  “---好---”
  香若低头去拿碗,眼中难掩失落之意。
  ——
  花九重倒是真的想上山试试最近几天修炼的成果,只是很可惜,青燕子身体欠安,不宜操劳。
  “你这每况愈下,要是真死在我手里,我这神医之名便毁了---”
  她靠着床头,有气无力地问:
  “方才,可是香若来了?”
  “嗯。”花九重说,“她来送饭,说是要成亲了。”
  闻言,青燕子的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说:
  “你怎么说?”
  “当然是恭喜了,还能怎么说?”
  “这么好的姑娘,你舍得啊?”
  “你---”他一时语塞,竟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等话,有些恼了,道,“你纯心的吧。你明知道我---”
  算了,还是别说了吧,免得她又讽刺他。
  ——
  “近些日子,她也帮了不少忙。”她说,“准备点贺礼吧。”
  “如今你我一贫如洗,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说得也是。珍珠一样的姑娘,太过俗气的东西,可不能送啊。”
  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啊,他抬头瞄了一眼,道:
  “那是香若,不是你家妙香姐姐。爱屋及乌也得有个限度。”
  她听了,忽然笑了,上气不接下气,他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很好笑吗?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扯上了妙香佛,不如再进一步。
  “我不曾见过妙香佛,只是觉着,你很是倾慕他。你倒是说说,他都做了些什么,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
  思绪被他牵着,飘远了,她陷入名为过往的漩涡。
  “他救了我,我却没能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悬崖,灰飞烟灭——他帮了我许多,我却——”她止住了,低下头,似挣扎了许久,才又道,“花九重,你能替我,杀了阿南吗?”
  “嗯——”
  阿南不是什么好人,活着只会让好人痛苦。
  ——
  转眼间,大喜之日来临。天还没亮,花九重受青燕子所托,上山找开得最艳的花。青燕子将花摘下来,编成花环,亲自前往李家,要赠给新娘子。临行前,花九重还逼着她涂药,说:
  “这是凝血草的汁,今早摘花的时候碰到的,可以暂时止血。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要是一身是血地走进去,得多晦气啊---”
  “说得也是---”
  ——
  青燕子来到李家,伤口处的血已沾湿了深衣,使得她不禁暗嘲:
  【这花九重,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药根本就不顶用---】
  香若特意将她请到闺房,端了一杯茶给她。
  青燕子见她的手在抖,心中生疑,便道:
  “茶水是苦的,我不喜喝---”
  结果,香若手一松,任由茶碗摔地上。
  而后捡起最锋利的一片,对着青燕子,厉声命令道:
  “把衣裳脱了---”
  ——
  哟呵,这场婚事原是一个幌子啊。
  “今日就算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去请你。”香若说着,将嫁衣扔给她,说,“按我说的做。把嫁衣换上---”
  “你想要我代嫁---”
  “这是你自找的。”香若恨恨地说,“只有把你嫁出去,阿九才会回心转意,才不会和你纠缠不清---”
  这一瞬间,青燕子有想过,给香若找点晦气。可想到,她名字里有个香字,又有些不忍心了。
  “若是阿九知道,是你逼我代嫁,他会怎么对你?”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红盖头扔过来,盖住了青燕子的视线。
  ——
  就这样,青燕子被人送上花轿。
  香若用粗布蒙住脸,假装是族里的老婆子。花轿摇摇晃晃,摇了大半天,才抵达大祭司家。香若扶着青燕子出轿,又扶着她跨过火盆,来到新郎跟前。青燕子本想中段这场戏,可此时,她注意到新郎的右手缠着灰色粗布条,便改了主意。她记得离开浅滩前,她给花九重包扎过。
  他早上出门采花,路过荆棘林,被刺割伤了。
  稳妥起见,她决定先试探一番。
  “敢问郎君,花开几重最美?”
  “自然是九重最美---”
  如此说来,是花九重没错。
  只是花九重,为何要假扮新郎呢?莫不是他和香若勾结,共同设局对付她?不,不可能,也没这必要。花九重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青燕子更愿意相信,花九重知道香若的局,所以将计就计。
  “新娘子,按规矩,揭盖头之前,是不能跟新郎搭话的。不吉利---”香若假扮的老婆婆刻意压低声音说。
  至此,青燕子暗自冷笑,道:
  【香若啊香若,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当真不知者无畏啊---】
  ——
  迈进门槛时,新娘子假装被绊倒,刻意栽到新郎身边,小声问:
  “为何要假扮新郎?”
  “他们要害你---”
  他迅速回应道,并将她扶正。
  三天前,未等李家来人请,他便主动去了李家,给香明探病。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瘫痪在床的香明已能杵着拐杖下床了。他很感激花九重,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克服了内心的犹豫,道:
  【九大夫,我听说,有个青姑娘,住在下游浅滩,乃是灾星转世,邪门得很,但凡穿过的衣裳,都会变成血衣。】
  【胡说。是我医术浅薄,治不好她的伤。伤口反复流血,染了衣裳罢了。】
  【如此,那便是我的族人误解了。我听说,她是你的病人,你曾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要护她。】
  香明希望,阿九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悄然送走青燕子,避开这一劫。之前阿九只知道香若聪明,没想到香明这心思更是通透。他虽然躺在病床上,家里人的心思,族人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他的族人被大祭司的预言所扰,加上香若从中推波助澜,拿血衣说事,自然加重了族人对青燕子的畏惧。
  花九重暗地调查以后,了解了他们的计划,制了一张人皮面具,决定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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